王氏次次跟柳氏交锋,次次都败下阵来,没有一次例外。 但是今次不同,她现在已经被逼急了,被顾博齐的逼得连尊严也丢了,如今又听说双胞胎拿着以前的事来说嘴,口口声声还要咒她刚出生的儿子,这口气就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看了一眼仍旧不依不饶的柳氏,她闭了闭眼睛,斩钉截铁的道:“好!今日咱们就去找老太太,请她老人家作主!”
她说罢就携了顾满的手,带着人先出门去了。 剩下双胞胎跟柳氏在屋里面面相觑。 顾锦有些害怕,她从未见过二伯母这样疾言厉色,那眼神看的人心慌慌的,就带着哭腔问她母亲柳氏:“母亲,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柳氏咬咬牙,拉起顾锦,道:“走!咱们也去!看老太太究竟帮着谁!”
德安居里,顾老太太才做完午睡,正喝着参汤,就听见汀兰来报,说是王氏来了。 她有些不喜,想起前几日王氏跟个泼妇一般,对着顾博齐破口大骂就觉得厌烦,皱了皱眉,就吩咐汀兰:“就跟她说,让她回罢。”
谁耐烦见她? 汀兰面带难色,轻轻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老太太面色就更加难看,道:“那就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汀兰领了人进来,老太太往下瞥了一眼,果然见王氏面色难看的领着顾昭跟顾满两姐妹进的房来。 顾满今日穿着葱绿色的褙子,里边是蜜合色内衬,底下搭着白绫子裙儿,看起来倒是清清爽爽的。只是头上脖子上全是伤,一张本来玉雕似地脸被划的不轻。 再怎么不喜欢,好歹也是自己孙女儿,顾老太太就皱了皱眉:“老二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女孩儿,被弄的跟个煞神似地,别人不知道的,只当她身边的奶妈子丫头们都死绝了!”
王氏再不如从前那般战战兢兢,见老太太不叫坐,就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听见老太太问,先自己笑了一声,才轻声道:“正是要来跟老太太说这件事呢。阿满身上这伤,是跟十二打架,打出来的。”
顾锦?顾老太太一愣,紧跟着就担忧起来,她倒不是担忧顾满,是担忧顾锦,谁不知道顾满泼辣,半点委屈也受不得,这下子还不知道把顾锦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她哼了一声,讥讽道:“你这个当娘的倒是悠闲自在的很,阿满被教养成了这样,以后还哪里有人家敢要她?身为侯府嫡女,一点子嫡女的气度也没,整日间就知道拔尖好强的,一个不如意就伸手要打要杀,真真是......” 她说着,冷眼瞥了一眼顾满,怒道:“跪下!”
顾满瞥了一眼王氏,依言跪在地上,眼睛里含着一汪泪要落不落,倔强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顾昭看着不服,早已委屈的双眼含泪跟着顾满跪在地上,道:“老太太明鉴!阿九会跟十二打起来,也是因为十二出言不逊在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还在外间的柳氏出言打断了:“出言不逊在先?我们十二怎么出现不逊了?小三儿,你可别学你妹妹那般!”
柳氏拉扯着顾锦进来,一进来就带着双胞胎扑向老太太,哭着把顾锦的头扳在老太太身边,一脸委屈的哭诉:“老太太您看!看把锦儿给伤成什么样子了,阿九这下手也太重了!以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这还都是轻的,听平春说,阿满还朝她肚子上踹了几脚,才刚若不是我过去拉着,阿满怕是要把锦儿打死才罢休啊!”
被这声泪俱下的一阵说辞给震惊了,顾老太太心疼的端详了一阵顾锦的脸,脸马上就沉了下来,指着顾满斥责:“小九!素日你掐尖要强,我都看在你还小的份上一忍再忍,只是这次你实在做的太过分了些!今日的事别再说了,我若是再不管教管教你,怕是你要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出去,顶着碗去祠堂罚跪!不许进祠堂,就在祠堂外边跪着!”
跪着?她凭什么跪着?余光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看的王氏,顾满在等着王氏的反应。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她就是想看看王氏究竟敢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争取自己本来就该有的公平对待。 王氏果然不忿,伸手把周嬷嬷挡住,笑着看了一眼柳氏,似笑非笑的盯着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听五弟妹说了这半日,总该让媳妇儿也分说一句罢?”
王氏今日很有些不同了!她方才虽然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却全然没有以往的那种沉默寡言之气,看起来人也精神了几分,这打扮细看之下,竟有种把柳氏也比下去的感觉。 顾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的改变,皱了皱眉之后不耐烦的道:“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分说的?你今日倒是牙尖嘴利的......先前跟你自己丈夫还没吵够,来我这里找麻烦来了?”
无论王氏做的多好,顾老太太都不会看她顺眼的。 她驯服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轻贱而已,此刻,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在这个飞扬跋扈,偏听偏信的老太太跟前当了那么多年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王氏就越发觉得气闷。 “今日媳妇来,当然是有话说。”
王氏上前轻轻对顾老太太施了一礼之后稳稳地站定,紧跟着就接着道:“今日来,一是为了阿满与十二打架的事,二来,媳妇儿也有事与老太太商议。”
商议?她不说禀报,却说商议?顾老太太听的皱眉,柳氏却在心中偷笑,王氏倒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是侯府,又不是她们王府,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么多年还不是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氏却并没看她们脸上是什么神色,干脆利落的看了一眼梨花带雨,哭的不能自已的顾锦,笑道:“锦儿也别委屈了,当时在我那里,你可不是这受气样儿呀。”
她说罢,就不管柳氏是什么脸色,拉着顾满站起身来,指着她的脖子跟额头,还有脸蛋,冲老太太道:“方才老太太怕是没看见,若是看见了,指定也说不出我们阿满是掐尖要强的话来。看看这小脸儿被抓的,日后留疤是肯定的了,五弟妹说是要找我算账,我倒是也正好要好好跟她算算这笔帐呢。”
王氏的嘴皮子,何时也变得这么利索了?顾老太太吃惊之余,看着王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王氏只当没瞧见,继续道:“当年那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游方道士给我批命,说的那些瞎话这么些年从来没人提过,没想到咱们锦儿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仅知道,还拿出来跟阿满说嘴。说嘴也就说了罢,媳妇儿也不怕被人说,锦儿却不知何故还要扯上小十八,口口声声就是小十八活不过今年了,说阿满她们有爹生没爹养。老太太,您瞧瞧,这大概就是咱们侯府的家教罢?”
顾老太太被说的老脸一红,震惊的看了一眼王氏,有心要说几句,才发现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难道说还是顾满的错不成?那岂不是自己也帮着咒自己儿子孙子死的人? 何况小十八生的雨雪可爱,雪团儿一般,满月酒那日金龙观的道长就亲自来送记名符,说是这孩子是个有大富大贵命的,老人家向来信这些,此刻听说顾锦咒小十八,顾老太太也是一阵震怒,瞪着顾锦,问道:“你二婶说的,是也不是?!你竟敢咒你弟弟?”
王氏说的那些都是顾锦的原话,她不能否认,就瑟缩了肩膀,低低的应是,眼泪一串一串的跌落下来。 顾老太太怒不可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孙女儿竟真的这般顽劣可恶,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竟在一向不喜欢的二儿媳妇面前落了面子,她指着顾锦,道:“下去!面壁三日,抄女诫一百遍!再跪一日祠堂,今日就去!阿满你也是一样,小小年纪就日日喊打喊杀的,实在不是女儿家做派!”
顾满早就知道打架定然会受到惩罚,何况这惩罚还不算重,因此根本不放在眼里,假装委屈的应了一声是,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眼泪,委屈至极,倒是把顾老太太看的一阵心虚。 顾满跟顾锦打架的事总算处理出了个结果,王氏就想起另一件事来,看着老太太道:“还有一件事。今日厨房上灶的婆子大胆,给二房送来的东西竟是油腻腻脏乎乎的一碟子臭肉,媳妇儿查问了一番,才偶然发现那厨房管事的傅家的居然是个饿狼,厨房里的各式各样的东西都克扣了不少,私下昧去的东西更是不知凡几,媳妇儿想着不必惊动老太太,已经将她给绑到了库房里,打算明儿就把人交给林成家的,叫她卖了出去。”
这都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来通知她这老婆子一句? 顾老太太震惊之余又愤怒不已,瞪着王氏,面色淡淡的:“你倒是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