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蜂的尸体纷纷的落在他背上,他嘴上,他的耳朵里-----马蜂蜇人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生命,它们的刺连着肝脏,一旦蜇人,内脏也就都被拖出来了。 邱苍梧觉得恐慌,他不想这样死去,事实上他不仅不想死,还想活的出人头地。 他想起年少时父亲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只有手握权利,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亲一辈子都在为了权利两个字活着,为了权利不仅愿意对各色人等都笑脸相迎,还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其实去钱有时候真的能通天,他一直以为他什么都可以顺顺利利的。 直到碰见顾满,顾满,顾家的九姑娘,背后站着王首辅跟兵部尚书,身份贵的连郡主公主也要退一射之地-----公主娶回来只能供着,而且娶了公主,仕途基本也就没戏了。可是顾满不同,她身后的势力很庞大,多少人费尽心机的想贴上去还不能。邱苍梧一直对自己有很大的信心,毕竟当时的自己意气风发,风度翩翩,按理来说无论怎么样都能博取一个少女的喜欢。 可是偏偏顾满就是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很厌恶。 邱家几番设计,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送入尴尬的境地,到了现在,竟然连命也要丢了。 邱苍梧浑身颤抖,他更加渴望能得到顾满,得不到的就更加想要,这大概是世上所有人的通病,哪怕你知道已经没有这个可能。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身子也冰冷的厉害,麻木得都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眼泪顺着脏污流下来-----反正就算死了,还有顾满垫背呢!活着的时候不能得到她,等死了,她也别想逃得过! 等第二日,估摸着瞧着马蜂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外边的刘通才带着人进来,他掩住自己的口鼻,有些嫌恶的踹了邱苍梧几脚,转头冲旁边的人吩咐:“把他扔去洗洗,这也太脏了。这下邱公子大概会有心思好好跟咱们聊聊了。”
背上那厚重的黏腻感瞬间消失了,邱苍梧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抬头就被一盆盆水浇下来,浇了个透心凉,可是他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舒服,很快有人将他给裹粽子一样随意的给裹了起来,然后抬着晕乎乎的他去了刘通面前,澡也已经洗了,见面礼也都给上了,刘通低头转动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眯着眼睛问他:“邱公子现在清醒了,可有空与我聊聊?”
聊什么呢?当然是聊一切能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事情,邱苍梧合计了一下如今的情势,开口噗哧一笑,口水飞溅:“我还以为大人是来送我上刑场的呢,哦,不。”
邱苍梧满怀讽刺的笑了一声:“大人是指挥使的一条狗,指挥使又是首辅大人的同盟,此刻想必是攒足了劲来给我栽赃罪名吧?”
邱苍梧这个人呢,你要说他完全蠢笨,那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一开始怎么能靠在谢远那条船上,还与魏瑾然关系匪浅呢?所以他一开口,就先定刘通的成分-----锦衣卫这个地方虽然神鬼都怕,可是也不是万能的,毕竟都是人么,是人,就有弱点。就像眼前这个刘通,他是欧阳宣的人,可是锦衣卫得皇上信任的,不一定就只有欧阳宣而已。林任远不就也是皇帝身边的人么? 刘通立即明白了邱苍梧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慌张,只是冷笑了一声,再看向邱苍梧的眼神就很不屑以及厌恶。 “你这是在随便攀咬吗?”
刘通身上的飞鱼服越发的刺眼,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邱苍梧,继续道:“看来,你这狗嘴里果然很难吐出象牙。你以为我们锦衣卫真的要查一个人,会需要口供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邱苍梧昂着头,缩了缩肩膀,背上的伤口还火辣辣的疼,他牵起嘴角的时候也感觉嘴巴肿的厉害,说出口的话都变了味道。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邱苍梧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苦跟侮辱,他眼里几乎要迸出火花来,咬着牙讥讽道:“我招!我有什么说什么!”
“不用了!”
刘通再次讥讽万分的笑了一声。这种人嘴巴里说出来的就不会有什么好话,他都能预想的到邱苍梧一定会将顾家姑娘拉扯进来,还要扯上顾博齐。现在这情况,要是真的被他说出了一两句难听的,那怎么跟欧阳宣跟顾家交代?他这颗脑袋还想要呢。 “难道你们想伪造文书?!”
邱苍梧梗了梗脖子,似乎立刻就要扑起来咬人:“你们做梦!做梦!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的,你们这些人别想一手遮天!到时候三法司会审,你们就完了,完了!”
他敢这么笃定,那是因为这个案子里牵扯进了许知远,而许知远是个什么人?这种大案子一定会交由三法司审的,一定会。 只可惜他还是料错了,许知远确实是个人物不假,也确实不是个甘心的人不假,可是许知远也是个明白人:他身后站着六皇子呢,要是交给三法司一起会审,身后那点底子不就全被抖搂出来了?六皇子还没那么蠢,会给许知远这个机会,而邱苍梧这个擦边球的投机分子就更别提了。 “你想必不知道。”
刘通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看人倒霉是很好玩的,而看人希望破碎更加好玩,于是他蹲下身子与邱苍梧平视:“许知远已经认罪了,都没等审呢。既然都已经认罪了,那还有什么好会审的?何况,大理寺寺丞你知道是谁么?恰好就是你父亲的死敌---郭英怀呀!你要是真存心想去那里送死,我倒真想送你过去。”
许知远居然认罪了!居然认罪了!到现在不过一天!不过一天的时间,许知远这个家伙居然就认罪伏法了?!邱苍梧觉得自己想笑,临了却被口水呛得脸色通红。 “还有!”
刘通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好看:“你在这不认,可是你那娘亲还有你妹妹,认的可比谁都快呢。你想不想知道你们家究竟给多少官员送了歌姬?真是,不多不少,整整四十六个呀!这可真是,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你们的野心都恨不得直接写在脸上了!这结党营私的罪名呢,你们是别想跑了。对了......”刘通顿了顿:“你爹不是判了秋后么?或许你们能一起上路,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只可惜受你们连累的人数却众多。”
皇帝因为这件事情很不痛快,他还活着呢,这些京官居然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拉帮结派,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可是看在皇帝的眼睛里,这的的确确是件大事。 他在上朝的时候极为震怒,当场发落了几个与邱世安走的比较近,同时也收受了邱世安钱财、歌姬的官员,甚至让锦衣卫搜罗了他们与邱世安交往的书信以及见面的时间、地点等情况,直接摘了他们的乌纱帽,充军的充军,回家种田的回家种田了。 而始作俑者许知远以及邱世安更是没有好结果,皇帝当场骂他们是:奸佞小人!有了这四个字的评语,以后邱家跟许家通通都别想再翻身了,也别再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就连已经死了的顾博齐也得到了皇帝的一顿训斥:不知检点、游手好闲!为了这个事,还把顾家三兄弟齐齐骂了一顿。 当然了,顾博齐毕竟自己都是被邱世安给弄死的,于是对顾家,皇帝也只是骂骂了事。 邱苍梧已经没有活路了,刘通有些不耐烦的踢了踢他,道:“有一个问题,我却要问你。你若是老实说呢,咱们大家客客气气的,日后你在这里面呆着,日子也好过些。你若是不老实说呢, 那得了,我们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保管让你日日生不如死!”
他猛然提高音量,看着明显呆愣住的邱苍梧,问道:“那个南疆的妖女究竟给顾家姑娘下的什么毒?!咬伤顾承宇的毒蛇又是什么蛇,可有办法解毒?!”
还以为顾家真的能手眼通天呢,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没有办法解毒?还不是得来求着自己?!邱苍梧一改先前的颓唐起色,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哈哈大笑起来。 刘通有些恼怒,甩手便是一个耳刮子,将邱苍梧打的牙齿也飞出来两颗:“你疯了?!”
邱苍梧呸了一口,吐出些血沫子来,又摸索着把自己吐在地上的牙齿捡起来,递给刘通:“刘都督,来,送你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权当送你升职的贺礼了。”
刘通瞧他脸上又被弄的脏乎乎的,伸出来的手因为马蜂叮了而又肿又红,先是鄙夷,等听了他说出的这番话,明摆着是讽刺自己的意思,心里的愤怒立即冒了上来,他随手将旁边烧红了的烙铁拿起来,冷不防的就直接贴在了邱苍梧的背上。 事实上,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邱苍梧付出了深刻的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