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那辆车,拐弯时候撞墙,声音太大了。她那么一小团,被摔到车门上,滚出去,那个戴墨镜的保镖也没有发现。呵。那这下搞笑了。她……她这是一个人……要流浪日内瓦街头了吗?顾时年觉得自己脚痛、膝盖痛、腰痛、额头也痛……但是万幸好像哪里都没有真的摔坏!但不幸的是,她此刻孑然一身,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顾时年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这里,建筑风格独特的街道,紧闭的门窗,行色匆匆的非英语母语系人种……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这才真的,袭上心头来。异国他乡。她现在……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受伤的墨镜男子,一路开出到酒店,剧烈咳嗽了半天,将方向盘都咳得满是血。这才喘了几口气,掏出手机来,跟慕修辞汇报:“慕少……我到了。”
慕修辞那边也已经抵达酒店——和那个供货方代表、灰色西装的男人一起。墨镜男子艰难的打开车门:“我现在就带太太上去,后面没有车尾随,我甩掉他们了……”但。但是——当墨镜男子打开后座的时候,却发现后座,竟然是空的!后面那两条安全带早就被勒断了,右边车门打开,早已没了顾时年的任何踪影!……她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在他,心急转弯的时候吗?为什么,他没有发现?慕修辞那边清幽淡淡,不以为不然的声音传来——“吓到她了么?”
墨镜男子脸色惨白,好半天,才颤抖着将手机覆上耳边,低哑道:“我……对不起,慕少。我把她弄丢了。我……不记得,把她掉在哪里了……”——因为恐惧,顾时年没来得及去欣赏日内瓦这座城市到底有多漂亮。阴雨连绵的天气,街上只偶尔有电车沿着电轨走过。阴冷的街道内,她纤小的身影蹲在地上,额头上有血滴下来,落在脚边的水坑里,血迅速散开。她现在,浑身湿透,冷得要命。不至于冻死,但她该怎么回去呢?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天要黑了。她身上,一没有手机,二没有身份证、护照,任何代表她身份的东西。没有钱。也不知道自己住的酒店地址。英语呢?她隐约听到好像有人说英语了,但口音太过奇怪,根本听不懂!像法语!又像德语!顾时年捂住耳朵,揪紧自己的头发,让自己赶紧想,该怎么办。在国外出事了该找谁?对!大使馆!大使馆的英文怎么说?大使馆的英文该怎么说?!大使馆的电话是多少?顾时年懵了。彻底懵了。她这是两眼一抓瞎啊。如果不是对面那反射着她倒影的铁管,她都以为自己不是顾时年了,而是来到了外国的电影里!当初那个人说什么?对了,说日内瓦的治安不怎么好。夜里她会不会不安全?她是应该自己求助,还是应该呆在这里,等他们来找呢?她又累、又饿、又困……她能等得到他们来找吗?她跟慕修辞,有多熟呢?国内还有谁比较在乎她顾时年的性命呢?顾家吗?她死在这儿,有没有人会知道?顾时年起身,伸出手,接着房檐下的雨水,将自己的手,脸,都洗了一下。她决定在这里等人来。等一天。如果一天没人,她就自己前去找人。大使馆她不会说,她会说“police”,警察。应该会碰到一两个好人吧?当然如果她运气太差,出门在外都碰见坏人,那她就没办法了!顾时年脱下风衣,拧开,抖了抖,又穿回去。走到自己摔下车的那个大型垃圾桶前,缩进小巷里,蹲在房檐下,等。……酒店房间内。慕修辞听完那一个电话,脸色就白了,表情彻底冷肃下来。他起身,一个招呼都没跟任何人打,抓了车钥匙,就要出去。“慕少您去哪儿?”
一旁的助理紧跟着起身,蹙眉,“我答应过董先生要带您回去的!”
“我去找人。”
“找谁?您要找人,派人出去就行了!”
戴墨镜的男子也上来了,惨白的脸上是带着恐惧的愧疚,低哑道:“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回去找!”
慕修辞顿了顿,看了一下他们的表情。一笑,他沉声道:“我自己的老婆丢了,也需要别人替我找吗?那是我的事,你们,在这等我吧。”
言罢,他抓起钥匙,兀自出去了。这座城市连他都称不上有多熟,来过几次而已。顾时年现在自己一个人,也不知受没受伤,她该怎么办?慕修辞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飙出去,脑海里,满是一个多小时前,她离开自己时,目光清澈地跟他说的那一句话。顾时年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怨天尤人。那么这种时候,她,会怪自己吗?——顾时年还真不怪。她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晚餐。嗯。她真的快饿死了。坐飞机坐得头晕脑胀,时差没倒完呢,吃了一点点东西难吃得不行,她就等着晚上的大餐呢,结果,来这么一出。饿死爹了啊。不偷不抢的原则,在顾时年这儿,不存在。都饿死了,还管什么道德。她在一家面包店门前。橱窗里的面包太诱人了,她几个小时前居然还嫌弃这里的薯片面包不好吃,她想吃鱼香肉丝。天杀的矫情啊。现在面包都吃不到了。这时,从面包店里出来一男一女。像是情侣,裹着一条长围巾,买了一包面包出来,女的尝了一口,蹙眉递给了男的。男的也咬了一口,像是不好吃的样子,团了几下,放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上面。有了!就是那个!顾时年一方面觉得自己,运气特么的忒好了,一方面又在拷问自己的灵魂,顾时年啊,林苡薇以前带着你的时候也没饿到你这么狼狈过,在顾家寄人篱下,但顾沉山也不是周扒皮,你真犯不着这样啊!捡别人的吃的那不是乞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