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起,一直到现在,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小天使一定见证了,她曾经和慕修辞有多恩爱甜蜜;他曾经说过多少次爱她,多少次承诺要爱她一辈子,要一辈子一直在一起。“啊……”顾时年被一阵强烈的抽痛激得尖叫出声来,一滴热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紧紧抓住了抱她那个人的手臂!没想到那么痛。没想到竟然阵痛是那么痛的。催生的药效起得那么快!“年年,年年!车来了!谁抱她去!谁!”
呵呵,可是真可笑啊。她曾经多数时间在麓园一个人,幸福到冒泡泡,曾经她随便唤那个人一声,天南地北他都能赶过来陪伴她。可是如今,她生死关头,这个麓园里那个人却不在。他!在陪着他心爱的女人,进行结婚大典!我恨你。慕修辞……我、恨、你。顾时年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为防止自己伤到人,她伸手抓了一块天鹅绒垫子,咬在嘴里,据说羊水很快破了,宫口开始慢慢开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直进行着深呼吸、大口呼吸,在阵痛袭来时再狠狠地咬紧抓紧垫子!曾经她被自己的父亲毒打,满身都是看不见的伤,慕修辞为了不让那些伤疼到她,在整个家里都铺了这种垫子,再也没撤去。如今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曾经那么疼爱她,疼爱到可以她受点丝伤他都不忍,如今她痛得快要死了,他却在婚礼上坐拥美人江山。“最终不过是你没那么重要,顾时年,他舍弃你,就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顾时年痛得想喊人。她却不知道还应该喊谁。谁还会在乎她。“啊……”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失了一小半的力气,男医生将她抱上担架床,女医生上来查看,一看就忍不住道:“怎么不提前住院啊?宫口开得这么快,都三指了你们才送来!快跟我来吧!”
“她不愿意提早住院啊,我们有什么办法?”
女佣无奈说道,急得赶紧拿了东西跟上去,一边快速走,一边用话安慰她,鼓励她。这些人都是慕修辞的人。她们都知道孩子生下来是要给慕修辞和苏心然的,她们,也不是真的在乎自己。顾时年总算体会了一把这样的感觉。全世界就好像是变成了一片荒野,是她曾经经历绑架的那片荒野,她危在旦夕,却没有一个人能拯救她,也没有人在赶来拯救她的路上,她只能自己使劲,自己自救。如果曾经她没有丢掉那块表,是错误的话,时光流转倒回,她宁愿那一刻,就丢掉那块手表,从此独自逃亡。“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在妇产科的上空,病床上痛得热汗涔涔的娇小身影终于被推进去了。……吉时已到。苏心然虽然说,有些不大喜欢中式的婚礼,但因为是跟慕修辞结婚,当她穿上那身大红的拖地喜袍时,还是被镜子里的自己,惊艳了一下,随即,唇边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羞涩甜美的微笑。“你瞧瞧,笑起来多好看啊,苏小姐你一早就愁眉苦脸的,一直走神在想别的事,今天你可是新娘子啊,还有什么事能比你结婚更重要?”
一个喜婆在身边说道,笑着给苏心然系上了中式的盘扣。苏心然身材窈窕,她侧过身一看,精致的立领喇叭口小衫,斜扣绣着金丝线一路蜿蜒,腰身堪堪收紧,盈盈一握,中国红的裙摆绣着凤凰图案拖了满地,窄小的上衣愈发衬得她娇俏无比。漂亮。果然结婚当天的女人是最漂亮的。活了二十多年,苏心然都没见过这样美得让人抽息的自己!说的也对。就哪怕是这样的婚礼,顾时年那个小贱人都没有过呢,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如就好好地享受婚礼,她要生孩子又怎么样?都已经是案板上待宰的鸭子,还能翻腾出什么浪花来?好。她也不担心了!“修辞那边准备好了吗?他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苏心然捂着领口,小脸娇俏,忍不住羞涩轻声问道。欧式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林女士一身暗红色的高雅旗袍走进来,美得一样惊艳,瞥了一眼苏心然,道:“该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来,你还怕他逃婚吗?那么急,还有没有一点林氏继承人的矜持?”
一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苏心然脸色沉了沉,低眉顺眼小声道:“是。知道了母亲。”
“车队来了,林女士,就在门外。”
管家走进来,躬身轻声说道。林女士坐在那里,依旧喝着茶,优雅淡漠地点了点头。母亲怎么这样?喜婆都说了,这可是大喜的日子,热闹一点喜庆一点怎么了?搞得就跟政治联姻似的一点喜气都没有!如果可能,苏心然真想专门雇一帮人,给她就在这栋欧式别墅前面吹拉弹唱,吹唢呐,上花轿!这样死气沉沉装来装去的婚礼有什么劲!“时间差不多了,林女士,该走了。”
管家看了看表,道。苏心然一愣。“不闹了吗?不是都说,新郎要闹闺房,还要录下来,特别好玩又喜庆,我的伴娘还要为难他一下,他……”“你什么时候在国内学了这些俗烂的破规矩?”
林女士不满地放下杯盏,蹙眉盯着她道:“你是大家闺秀,跟那些穷酸人家的女儿似的,跟卖身似的让新郎闹腾,你觉得好?心然,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就不骂你了,但是你要懂,过了今天你才算承担起了林家继承人的重任,你以前在乎的小情小爱,以前耍得小性子小心眼,坏脾气,从此都要收一收,你明白吗?”
苏心然心思黯沉。红唇之下看不出她脸上血色尽失,悲哀地垂眸道:“是。女儿明白。”
林女士站起身,幽幽道:“去给她补一下腮红,脸白得像鬼一样,管家,门打开,让新一任林小姐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