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华亭侯李府,李庸正在接见赶回来汇报情况的老光棍,听到下人来报,说杜如晦,房玄龄还有魏征联袂来访,李庸听了就直接以不在府上为由拒绝,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战争将别人卷入,尤其是杜如晦和房玄龄,他们可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虽然他和魏征不太对付,可是李庸并没有讨厌这老山炮,毕竟只是观念不同而已,何况人家怼天怼地怼皇帝呢,怼怼自己也是很正常的。“说说今天的情况。”
小雪不在,李庸只能自己亲手泡茶了,他一边熟练着泡茶,一边问道,老光棍非常了解李庸的脾气和行事习惯,没有拖延,赶紧如实说道。“侯爷,今天一共销售出去五千余包,照这个速度只能坚持十几天就全部售完,盐价是否有利润还待核算,但出去五千余张纸,这个成本不算小。”
李庸点头,其实他对成本心中早就有计较了,这批盐的成本有五块,一块是人工成本,一块是运输成本,一块是木炭烧制成本,还有工人吃饭成本和给团队的赏银,最大的成本矿没有给银子,核算下来一包盐的成本不超过两文,按四文卖利润都有一倍,李庸不由感叹道,贩盐真他娘是暴利行业,不过,这个利润的计算,李庸没打算跟老光棍说,与信任无关,而是没必要,包盐的纸张看起来数量不小,但成本也在可控范围内,李庸想了想提醒道。“今天是第一次卖,未来三天购买数量会更高,但三天后会下降,不用担心货量不足,船队已经过去,日夜兼程,往返不用一个月就到,下次拉二十船过来。”
“还有个问题,朝廷委托京兆府贩卖的盐降到三文一斤,有不少人图便宜,跑去采购,怀疑其中不少盐商囤货居奇。”
“哦,三文?”
李庸眼睛一亮,三文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买过来加工成雪花盐,中间会消耗不少,但所得价值五文左右,哪怕能卖四文也赚一文,拿一文给精加工的人做工钱和买木炭成本,也能持平,换言之,用三文银子买朝廷的盐,加工成雪花盐后还能卖三文,看上去没赚钱,但有足够的货供应市场,只要货足够多,时间一长那些盐商就会慌,就会囤不住,清仓处理,到时候再低价买来,一个字—大赚,更重要的是,可以给自己这个老丈人当头一棒,别以为抢走属于自己的十万石盐卖给老百姓就能获得民意,搞事情,李庸心念闪过,然后追问道。“有没有限购?”
“没有,大家都来买我们的盐,再限购更卖不动。”
老光棍回答道,李庸眼睛一亮,马上叮嘱道。“让我们在长安所有人都悄悄过去,给他们银子大力采购朝廷那批盐,记住,做隐蔽点,不能暴露,盐买回来后放在长安的秘密据点,安排人盯着,再从西山抽调十名信得过的妇人过来,我教大家炼成雪花盐之法,拿去按四文卖,也就不愁供应不足了。”
“明白了,只是,会不会亏?”
老光棍还是提醒的说道。“不会,去吧,一定要隐蔽,下手要快,采购要多。”
老光棍对李庸的信任就像西山和华亭人民那样,不能说是信任了,那简直就是信仰,他拿着李庸给自己的制作方法答应一声就匆匆离去,李庸看着窗外晚霞,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意,心中说道,岳父,准备好接招了吗?一阵风吹来,窗外树枝受惊一般摇晃,沙沙作响,晚霞余晖顺着窗户溜进书房,落在李庸坚定、冷酷的脸庞上,月上树梢,夜风习习,老光棍出了后院,完全没有人注意他,就连一直监视这里的百骑司都没发现,老光棍回到自己的府上,他先去厨房吃了点东西,然后换上便装离开长安,直接到郊外的一个秘密工坊,他找来几名工匠按李庸的给他的图纸打造大铁锅和过滤桶,然后让情报局的特工一起来送到秘密据点垒砌土灶,等土灶砌好,安排出去采购朝廷发卖的岩盐的人也就返回了,那些朝廷发卖的岩盐被一袋袋丢在地上,西山这边选派的十名妇人也从西山赶到,整个过程就花了四个多时辰,可谓是急速了,老光棍让人找来大量木炭,按李庸写的方法传授她们制盐的办法。一大锅岩盐倒进锅中,加入清水加热溶解,然后用木炭过滤到另一口锅,再加热煮沸,控制好温度直到水分煮干,剩下就是细腻的结晶体,此法最关键在于木炭过滤和温度,但掌握难度不大,一学就会,就算老光棍他们都是第一次制作,按李庸写的方法和步骤做,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光棍观察片刻后,见大家逐渐掌握后就彻底放心了,他叮嘱几个手下几句保密后就出来了,然后又对守在门口的黑军守备队叮嘱几句保密要求,他才在长安关闭城门之前回到自己的府上,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李庸之前就打过价格战,只不过那个时候李二没有参与,现在他是直接下场玩了,那就不一样了,李庸很想很霸气的和李二说,小样,和我斗?可是他也就自己意淫一下。这场价格战已经打响,他还是得亲自去看看,以防万一,而此时的甘露殿里,李二阴沉的脸像锅底一样黑,他一言不发不语一副即将暴走架势,因为刚刚京兆府派人来报说岩盐销售良好,已经卖出去三万石,还有不少人在排队,预计今天内能卖出去六万石,然而这个消息却不能让李二高兴半分,相反,反而预感到背后有问题,卖的太快,不合常理,毕竟雪花盐也在大卖,长安城内的购买力什么时候这么大?沉吟良久,李二想不出背后有什么问题,这种感觉更难受,放佛整件事正在朝自己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这就是该死的失控感,李二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朝廷,对朝臣,对百姓产生失控感,放佛这一切都在远离自己,变成孤家寡人,这种感觉让人抓狂,其实这只是咱们的李二皇帝有被害妄想症想出来的,那里有什么失控,虽然和吐蕃开战,打的难解难分一时间没个胜负,但也不会有什么,加上什么海盗之类的,其实他更加知道,这些倭国的萝卜兵,都不够唐军杀的,他是纯纯的自找麻烦。没多久,奉旨赶来的杜如晦、房玄龄进殿,他们恭敬向李二行礼,李二摆摆手说道。“两位爱卿,朝廷的盐贩卖速度忽然大增,朕觉得此事背后有古怪,特召你们过来商议一二,你们对此事有何感想?”
“回圣人,此事不外乎两种办法,一种是继续卖,一种是不卖,如果不卖,虎头蛇尾,恐落下诟病,引来民间非议,既然不能不卖,那就顺其自然,反正盐卖出去还是在长安,落入百姓之手,无伤大雅。”
杜如晦郑重的说道。这番话有些敷衍,李二不喜,蹙眉问道。“可要是背后有阴谋,又该如何?”
“圣上,朝廷能收回盐不卖吗?”
这时房玄龄突然开声反问道,李二摇摇头,沉默了,如果不卖,民意大跌,百姓生怨,后果朝廷承担不起,可要是卖,又担心这背后有古怪,这种憋屈的感觉让李二抓狂,杜如晦和房玄龄见李二摇头,杜如晦就接过话说道。“既然朝廷必须卖,就算背后有阴谋算计,了不起也是将盐买走,囤货居奇,以待来日,但盐还在长安,等过些日子江南水灾平息,大批海盐进入长安,囤货居奇就是个笑话。”
李二也想到有人在囤货,但又觉得不像,提醒的说道。“克明,玄龄,如果有人囤货居奇,等江南海盐一到就全都砸手上,对方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为何还要如此行事,就不怕亏损?朕担心别有用意。”
杜如晦和房玄龄这样的聪明的人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总觉得这背后有李庸的影子,不过上次他们登门不见,杜如晦和房玄龄就已经猜到李庸不想他们卷进来的用心,杜如晦想了想说道。“圣人,或许他们觉得江南水灾没那么快平息,而且,将盐拉到边远城池贩卖还能高价,拉到边境更加好卖,怎么算都不亏。”
“你的意思是有人囤货,待价而沽,甚至不惜贩去边境?那朝廷可否自己也可以贩去边境?”
李二眼眸爆睁问道,房玄龄脸色大变,赶紧提醒道。“圣人,与民争利恐怕不妥,朝廷让京兆府打着救济百姓的名义贩卖可行,但价格必须低,老百姓买得起,如果高价出售,性质不同,恐会引起更大麻烦。”
李二也清楚不能与民争利,但不甘心,那么大一批盐要是脱手,内库又能大赚一笔,再也不用紧紧巴巴过日子,思忖片刻后说道。“爱卿说的是,不能高价贩卖,与民争利,百姓不易,侯家几座盐矿被朝廷充公,朕打算派一人去主持开采,运更多盐来长安,何人为好?”
“臣对盐矿开采一事了解不多,请圣上独断。”
房玄龄拒绝道,这历来举荐人最是敏感话题,如果所荐之人正中圣意,一切好说,但功劳肯定没有,可要是举荐出错,会有连带责任,何况李二问起此事心中必然已有人选,多年为官,杜如晦和房玄龄对此门清,李二见杜如晦和房玄龄如此上道,就满意的笑道。“某意推行榷盐法,设盐司,专司开采、制作、分配和转运事宜,利州都督武士彟虽戴罪之身,但熟悉山南西道事宜,官降二级,任盐司尹,你意如何?”
听到榷盐法三个字杜如晦和房玄龄纷纷脸色大变,杜如晦赶紧说道。“榷盐法是汉武帝时所实行的朝廷垄断食盐产销制度,也是引发汉朝走向灭亡的原因之一,唐沿隋制,无榷盐法,而今圣上要推出,恐有不妥,还请三思。”
榷盐法的核心是民制官收,即招募平民自己准备生活和生产费用去煮盐,官府供给煎盐工具,煮成的盐由官府按月给以一定的工价收归官有,再以一定价格卖给商号,有商号再卖给百姓,简单而言,就是原本的商家生产、销售变成百姓生产,朝廷统一收购,再配发给商家零售,多了朝廷这个环节,就多了很多人伸手卡拿要,成本大增,价格会高很多,百姓更吃不起盐,何况让一个戴罪之人负责,李二这是为了扶持新势力简直不遗余力,饶是房玄龄老好人也来火了,但还是忍着怒火继续提醒道。“圣上,武士彟戴罪之身,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能委以重任,否则会遭人非议。”
李二脸色瞬间阴沉,冷漠不语,事关江山社稷,房玄龄也不退让,快速盘算对策,大殿里顿时变得压抑,冷肃,江南水灾加上长安缺盐让李二意识到盐的重要性和巨大利润,想收归朝廷,自己亲手掌控,增加内库收益,但也清楚这么做的弊端,所以刚才起个头,就是希望杜如晦和房玄龄俩人能站出来,上书朝廷,自己顺水推舟,将来出问题还能推给他们俩,没想到房玄龄不仅不像往常一般默契答应,反而拒绝,态度坚决,李二那患得患失的失控感再次涌上心头。李二来火了,你房玄龄不懂事,杜如晦不配合,朝廷有的是人配合,冷着脸摆摆手说道。“此事再议,退下吧。”
杜如晦和房玄龄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李二阴沉的表情,知道说什么都没有,都叹息一声离开,匆匆出了大殿,心中满是担忧,江南水灾还没解决,榷盐法一出,这天下恐怕要大乱。“不行,绝不能放任不管。”
房玄龄和杜如晦说了一声之后,俩人就匆匆离开皇城,上了马车之后直接说道。“去华亭侯府,快。”
杜如晦和房玄龄他们现在可管不了那里已经被李二监视,杜如晦的马车迅速启动,朝李庸的府宅而去,一路上,房玄龄沉思不语,寻思着李二什么时候性情大变,而且多疑,猜忌,长此下去,这天下恐怕要动荡,烽火再起,真是多事之秋,房玄龄揉揉疼痛的脑袋,脸色奇差,杜如晦也一声不吭的闭着眼睛。俩人很快就来到了李庸长安城的宅子,立马被李庸的卫兵拦住,杜如晦和房玄龄担心李庸又不见,对着李庸的卫兵说道。“去通报一声,就说老夫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一见。”
卫兵不敢自作主张,赶紧去通报,这时,一辆马车过来,正是去暗查销售情况返回的李庸,此时他们避无可避,李庸没办法再躲,于是就迎上去问道。“杜相、房相,您们怎么有暇过来?”
杜如晦板着脸说道。“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找个安静之所聊几句。”
“随我来。”
李庸会意地点头,示意放心,很快两辆马车在特工和卫兵的掩护下,摆脱了百骑司的监视和跟踪,没多久来到城外的一处山顶院子门口停下,李庸领着杜如晦和房玄龄来到书房,不准任何人靠近,三人坐定之后,杜如晦和房玄龄也不问李庸怎么在城外还有这么一处宅子,杜如晦直接说道。“你听说过榷盐法吧?”
“不太清楚,怎么了?”
李庸惊讶地反问道,于是房玄龄便将榷盐法的核心要义解释一遍,最后补充道。“你的老丈人想推出榷盐法,成立盐司专司天下盐业,由武士彟担任盐司尹。”
李庸脸色一变,虽然不知道武士彟,但他清楚大唐就是亡在盐上,唐朝末年两大造反头子黄巢和王仙芝都是贩卖私盐出身,也正是盐价太高,老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最后跟着造反,不过,那都是唐朝末期才发生的事,朝廷现在并不插手盐,他这老丈人想干什么?嫌自己江山太稳固,想找点刺激?杜如晦见李庸沉默不语,催问道。“榷盐法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可有办法阻止圣人此举?”
书房内,李庸面对询问笑而不语,别说没办法,就算有办法也不说,李二想作死,那就作吧,关自己什么事?房玄龄急了。“李庸你如有办法,直言便是,老夫自会去主持,无须你出面,天下好不容易稳定,绝不能再出事。”
为了大唐,房玄龄也是操碎了心,李庸自然看得出来杜如晦和房玄龄心中是有理想,有信念,有百姓疾苦,都是好官,但也容易得罪人,忍不住提醒道。“杜相,房相,圣人想增加收益,更想扶持一股新力量,这个时候谁都可以跳出来反对,唯独杜相,房相你们这些老人不行,只会适得其反,让我这个老丈人更加坚定决心,不如顺其自然吧。”
“可是?”
杜如晦和房玄龄不是不懂,只是不甘心大好江山再起纷争。“杜相,房相,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派生面孔过来,你们也知道我那老丈人早就已经盯着我城里的那个宅子了,你们和我来往密切并非好事,会受牵连,等哪天你们不在朝为官了,就来我这,去西山还是华亭,我都给你们留着一套房。”
杜如晦听懂了话中深意,盯着李庸问道。“非得如此?”
“我只是想自保。”
一句话,道尽无数悲凉,杜如晦和房玄龄瞬间明白李庸的心思,堂堂华亭侯,当朝长公主夫婿,当今圣人的女婿,不敢说立功多少,朝廷不赏赐也就算了,还逼得想尽办法自保,换谁心里能好受?下一刻,杜如晦和房玄龄起身郑重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一心为天下百姓,老夫就在你身后。”
说完,他们就大步流星而去,都是聪明人,很多事不需要点破,李庸没有起身相送,目视杜如晦和房玄龄离开的背影苦笑道。“好孩子吗?”
好人卡都是由美女派发,但由千古名臣杜如晦和房玄龄送出则不同,李庸有些小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