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魏少唐噌的一下子从凳子上坐起来,眉宇之间全是肃穆的青色,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不可置信的再问一句,“权司墨,你TM说什么?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刺激她!”
权司墨神情微动,抿唇淡然道:“你想让秋梨快点醒过来,也不需要用这么极端的办法,把她吼醒吧?”
“呃……”魏少唐一时哑然,嗓子里发出惊愕的断续音节,脸上浮现愧疚之意,可两秒之后猛地反应过来,咒骂一句,“老子没跟你说这个!”
权司墨沉心看了秋梨一眼,自知说什么都没用,折回刚刚的话题,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然后呢?”
魏少唐踱着步子,一步一步朝权司墨走过去,“承认个错误就没有下文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
“你说是就是吧!我一直很怂。”
权司墨将右手抄进口袋里,“除了道歉,我只能保证让她不受到其他伤害,至于承诺……我办不到。”
“你凭什么办不到?!”
魏少唐伸手推了权司墨一把,像十六七岁的男生,为自己心爱的女生讨价还价、横冲直撞,“要不是你说你有女朋友了,能刺激到秋梨吗?更何况,你口中的女朋友,已经是你的妻子,是秋梨的姐姐!”
秋棠正走到门口,听到魏少唐的吼声,身子一震,僵在原地,瞳孔也忍不住震颤起来。“正因为秋棠已经是我的妻子,所以,我不能再欺骗秋梨!”
权司墨也难以平复自己心中的怒气,拔高声音,说出的话却带给了秋棠莫大的感动,“我的承诺给了秋棠,这辈子不可能再改变了。”
“你混蛋!”
魏少唐一个勾拳打在权司墨脸上,咚的一声,权司墨倒退了两步,魏少唐又吼道:“你当初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你当初为什么跟秋棠结婚?!秋梨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的错!当时出车祸被撞的,为什么不是秋棠?”
秋棠一下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眶盈满泪水,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而来。她以为小梨醒过来就好了,可是没想到,年轮似乎又转了一圈,回到四年前,她做梦都会哭醒的那段日子。是啊,她也在想,为什么当年被撞的不是她……“你够了!”
权司墨抬手蹭了蹭被魏少唐打的地方,眼睛眯着,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你怎么也能有这么恶毒的想法!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没办法再恢复,我们只有想办法让事情变得顺利起来!更何况,就算回到过去,就算能回到过去……我要爱上的人,一定是秋棠!”
啪嗒……秋棠眼里的泪一滴一滴砸到手背上,落成一个漂亮却破碎的水花。她这一辈子,从遇上权司墨开始,就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何其有幸,能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所以即便有一天会分开,她也知足了,不是吗?“你知道秋梨现在的情况,我们有没有办法让她长久的活下去还是个大问题!可是你跟秋棠呢?你们两个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所以我拜托你这几年,你先好好照顾秋梨行吗?你可以假装还爱着她,给她编一个美丽的梦!”
魏少唐脸上、脖子上青筋暴露,“然后我们可以一边想办法让她怎么维系生命……秋棠,你可以把她送到国外,借出差的名义去看她,这个无所谓,只要你让秋棠跟秋梨不要碰到面,等秋梨想明白了……又或者,秋梨真的去世了,你再接秋棠回来……不行吗?”
魏少唐说完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秋棠面如死灰,可同时,她突然觉得魏少唐的提议简直是完美……反正,从小到大,什么都是让着秋梨的,这一次,再让最后一次,不是也行吗?可是,可是啊!权司墨,权司墨怎么可以被她出让?她做不到……秋棠脚步沉重的转身,双目无神的往外走去,远离病房,全身只有心脏那里最痛。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不让着小梨,可以吗?“我看你是疯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权司墨压抑的开口,“这样对谁都不公平,秋梨有权知道真相,而我也不能委屈了秋棠。你说的那些,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会同意。”
魏少唐眼睛一眯,眸子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你不要这么着急拒绝反驳,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说不定你想通了,觉得这会是这好主意。”
权司墨深深的看了魏少唐一眼。两个同样高大帅气的男人站在对立面上,紧咬着对方不放松,各人的心思不同,谁也说动不了谁。“怎么跑这里来了?”
寒冷的冬夜里,秋棠正在医院外出神,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到温柔的声音。权司墨将自己的风衣披在秋棠肩上,“都快冻透彻了,也不知道进去,不冷吗?”
秋棠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回头,却语气轻松的开口,“啊,有了墨总的衣服,一点都不冷,暖和的很呢!”
“有了墨总的怀抱,是不是更暖和呢?”
权司墨笑着,一把将秋棠抱进怀里,“要回家吃饭吗?还是在医院里守着?”
权司墨很聪明,聪明的稍微动动心思就能猜到秋棠在想什么,他知道秋棠今晚肯定不能回家了,可还是给秋棠提供了一种选择,这是他尊重她的一种表现,也是爱她的一种表现。“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小梨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说不定今天晚上能醒过来呢!”
秋棠在权司墨胸前蹭了蹭,“魏少唐走了吗?”
“嗯,走了。”
权司墨伸手捂住秋棠冻红的耳朵,“我们回病房吧?”
“……好。”
病房里,秋梨睡得很沉,像四年来一样,让秋棠不敢大意。晚饭秋棠跟权司墨都吃了一点,饭后,权司墨坐到秋棠对面,欲言又止。秋棠一笑,“什么时候墨总也变得这么犹犹豫豫了?”
“被你发现了?”
权司墨故作轻松的一笑。“哼哼!”
毕竟心里沉重,秋棠的笑容有些虚,却装作打趣的样子,“我又不瞎,当然能看得到!快说,坦白从宽,你想说什么?”
“秋梨这次吃药,是我的原因,我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刺激到了她。”
权司墨没有犹豫的开口,说完之后才觉得心里轻松了一点,“秋棠,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我没想到……我只是想赶快摆脱现状的。”
秋棠柔柔的一笑,摸了摸权司墨的头发,像摸小狗似的,“我们墨总原来也是常人啊,我还以为手段强硬到什么都不怕了,可现在很惶恐呢!”
“是啊,很惶恐。”
权司墨眼亮亮的,带了一丝悲伤,“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好了,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还是很帅。”
秋棠抱着权司墨的脑袋,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权司墨反手抱住秋棠的腰,将脑袋埋在秋棠腰腹中间,闷哼一声,“嗯。”
深夜,医院的病房里只剩一盏昏黄的灯,所有的人都浅浅的进入梦乡。或悲、或喜,谁也没有办法预知到明天会发生什么。次日,阳光明媚,却天气寒冷。邺城西某处公墓外缓缓停下了一辆车子,这个时候,来祭拜先人的不多。车子停下后,车门被人打开,一位衣着得体的女人下了车,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帽子,帽子上的纱网遮挡了半张脸,她手里捧着一束菊花,抬眼望了望公墓,眼神突然深邃起来。随后,车子里又走出来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依旧精神矍铄,他站在女人身边,问道:“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吧。”
女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痕迹,淡然却有一丝悲伤。一阵冷风吹来,她脸上的纱网被吹得翘起来,露出保养得很好的一张脸。原来,这人正是刚到邺城不久的裴静冉的母亲,而在她旁边的,则是裴静冉的父亲。“那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裴父点点头,眼神中带着眷恋。“好。”
裴母应了一声,抱着花,自己一个人往公墓里走去。虽然自从他去世后,自己再也没来过,可是他埋葬的位置,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越走近,越觉得心中酸涩,眼眶抑制不住的发热,鼻子也酸涩起来。近了,终于近了……裴母隔着几米远,终于看到了那个地方,看到了墓碑上男人的照片。男人依旧像在世时那样笑着,狡黠的、宠溺的、委屈的,每一种样子都在脑海里浮现。裴母猛地上前走了两步,站到男人的墓前,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哽咽道:“二十七年了,已经二十七年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女儿……”男人的黑白照片没有丝毫褪色,笑容也没有褪色。他的照片下方写着他的名字——秋伟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