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木板画表示交易终止,目送两人离开后,王齐拖着推车回到室内,上楼找李想。 到四楼时李想还在窗边盯着,大概怕对方去而复返。 王齐走到她身边,停下来的时候动静略大了点,惊得李想小身躯抖了抖往旁边闪。 见到是他,给了他个白眼,本来就全白的眼睛好像更白了。 王齐笑笑,扭了扭脖子示意她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转移到走廊南端。 拉开遮光帘,把换来的两把猎刀拿出来放到阳光下观察。 李想也好奇的看着,但看不出名堂。 王齐做建筑和材料打交道机会比较多,也经常参观工厂了解一下各厂新采用的生产工艺,顺便问问师傅们淘汰工艺哪不好,对装饰用刀具也花过一点心思。 这两把猎刀刃长23厘米,足以称为短刀,刃不直,有不太明显的内弧。 上辈子知名度比较高的内弧刀有大马士革刀,廓尔喀(尼泊尔)刀,其实还有被商业谣言掩盖的唐横刀。 唐横刀不仔细看好像是直刀,稍微有条参照线就能看出也是内弧刀,商家和利益相关团体永远不会提及,因为内弧不利于板材最大程度利用,成本会增加,手工制作的锻造工时也会更多。 手中两把猎刀的弧度就比较接近横刀,在较短的长度下几近于无,王齐在楼下交易时就没注意到。 内弧刀会使得刀身重心前移,劈砍力量自然集中前端,有一定使用技巧要求,不过这么短的刀,弧度又几近没有,重心前移量可以忽略,这似有似无的特质让王齐怀疑是锻造工艺产生的弧度,而非设计成这样。 因锻造工艺产生弧度比较出名的是倭刀,其传统铸造法的外弧是多次淬火逐渐产生的。 手中这两把猎刀可以看出较明显的叠钢法锻造痕迹,刀身表面做了烤蓝处理。 走两步,用脚从墙角里拨出一根从门框里断掉的木头,确认没有爬来爬去的毒虫,拿起来架到窗上。 努嘴让李想挪一挪,抬起刀用力劈下。 木头应声而断。 先看刀。 刃面保持完好,表现不错。 捡起断木检查。 木头被虫蛀过,断面有个大缺口,让刀占了不少便宜,不过未被蛀的断面平整度还行,不光滑,毛刺同样不多。 猎刀放到窗台上,王齐又拿出自己原有的建筑钢制刀,对着残木比较长的一节砍下去。 木头也断了,可拿起来一看,较为平整的切面只有断面的一半,剩下的都是被王齐的臂力给折断的……当然主因是木头烂的比较厉害。 刀刃的表现也和武器用钢完全不同,没有崩口子,但有肉眼可见的变形,有部分歪掉并挤扁了点,这个变化也表现在木头切面上,使得切面平滑度不足,平整面由更多小断裂组成。 王齐把两把砍木头的刀都递给李想。 李想知道他在试刀,把手弩背到身后接过刀,很快观察到区别,理解为什么要把肉给人类了。 她把刀还回来,王齐接下,把手中没用过的那把连鞘一起递过去。 这个刀鞘能看出来花了幸存者不少心思,它主体为木制,外面缠线,仔细看会发现线是种搓开可以当火绒用的纤维,可能取自某种植物的茎秆。 “你需要近距离防身的东西,我看你用的和我那把是一样的,太容易坏了,不够可靠,这把送给你。”
“???”
没听懂。 也许意识到他的意思,但装作没懂。 王齐拉过她的小手,把刀放上去,托着她的手把刀鞘握住。 李想小脸升起一抹红,把刀递回来。 王齐摇头,拿出刚刚用过的刀:“我有呢,又不会用双刀,再拿一把也没用。”
游戏里经常有双武器职业,他大概知道正常人用双刀远不如双手握单刀的效果,完全没考虑过练习双刀。 李想不动。 王齐眨眨眼,申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刀鞘轻轻推了推。 她一阵纠结,手上力气减小,双手握着刀柄与刀鞘抱进怀里,眼里水色渐增。 王齐感觉头大,最看不得这,立刻赶人: “回去睡觉吧,晚上再找你。”
…… 今天月亮很圆,云很少,月亮边界清晰,月光照在雪面再次反射,让夜晚不像夜晚。 晚些时候,在路上躲避黑暗等待月亮升起耽误了一阵的莎娜和安娜,借着月光和手摇电筒赶路,在离家五百米的路口遇到瓦利亚。 络腮胡看起来很莽,实际上瓦利亚是经验极为丰富的猎人,被妈妈收养前就独自在废墟里生存了半年。 迎出去的瓦利亚既没有打火把,和两人汇合后也没有提前询问结果,只是默契的接过一直由莎娜负责的警戒工作,护送着二人安静行动。 妈妈坐在角落中品相还行的单人沙发上,手中编织着什么,偶尔抬头看向门口。 厅里还有都是黑发的男子、女子各一,男子站在边角落中,透过窗户挡光木板旁留下的缝隙观察着外面,女子则在石块堆砌的挡光半墙后照看着火堆。 食材已经在炖锅里准备好,但不知道外出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回来,锅还没架到火上,火堆也处在几近熄灭的状态。 黑发女看向妈妈,略作犹豫,给火堆加了块柴。 冬季,这个满是敌意的世界外出变得稍微安全起来,但保温所需的燃料与越来越短的白昼形成新的冲突,其他幸存者的窥视也从未停止,必须赶在最糟糕的时刻前,尽可能节省一些。 可妈妈的身体不允许,她的膝盖大概又在痛了吧。 一个屋子里的三人各做各的,最大的声音反而是火堆里时不时的轻微炸响。 突然黑发男从窗边角落里出来: “煮饭吧,她们回来了。”
室内的两个女人都吐出一口气,没有人多话。 黑发男打开门闪身出去,把门虚掩着。 一会过去,才有人踏雪而来的声音。 终于到家,瓦利亚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口观察周围。 黑发男主动去帮两个女人搬运雪橇上的东西。 大多数都是他们早上搬上去的,几乎原封不动,如果不是多出两挂肉干,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了别的意外。 一阵折腾,一行人回到室内。 安娜和莎娜先去和妈妈道平安,扶着妈妈坐上轮椅,推到火堆边,大家围着锅子坐好。 “你们真的见到那种人了?”
妈妈期待的看着安娜,眼神也投向莎娜。 她没直呼夜行鬼,因为在她眼里,他们也不过是人类的一员,灾难前比普通人还要更凄惨。 “是的妈妈,见到了,他很正常,如果不看眼睛,或许比我们还要正常。”
妈妈浑浊的眼睁大了点:“正常?”
“嗯,他说话很平稳,语速偏慢,好像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着急……对了,他说秦语。”
“秦语啊……真是遥远的记忆呢。”
艾莲娜靠在轮椅背上,尝试回忆灾前的某些事。 几个孩子有人好奇的等她开口,有人漠不关心,但都没打扰。 秦语并不是小语种,她的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工作后的同事,都有外语主修秦语的,大学时甚至还认识两个秦语是母语的同学。 不过艾莲娜的语言天赋过于稀松,对被称作全世界最难语言的秦语认知十分有限,还是在追剧的过程中学过几句。 “我好像还记得几个词,‘你好’……‘我爱你’‘吃了吗’,呵呵呵。”
说着自己笑起来。 这些记忆,或许是残酷世界中唯一美好的存在了……不,还有她的孩子们。 艾莲娜没有解释那些词的意思,也许是她自己都忘记了,也许只是不想解释。 等了一会,发现妈妈说话耗费了过多的体力,不打算再说,黑发男才提问: “用什么换的肉?”
“地图,两把荒民刀,除了肉还换来一把活动扳手,灾前全新的。”
活动扳手大小可调,外出搜集时面对大小未知的需要扭开的东西十分方便,因此也是早期幸存者必备生存工具之一。 同时活动扳手多出几个零件使得可靠度低于固定扳手,随使用增多,打滑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在大家全都要用的情况下,损耗也相对大得多。新的活动扳手在荒民中也具备较好的使用和交易价值。 荒民刀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土匪附近还有几个团队会做,能一换一换到活动扳手无疑有赚。 不过一如安娜所想,大家现在根本没功夫想活动扳手的事,只惊讶于地图能换食物。 “地图?”
“对,他预料我们听不懂秦语,第一时间用木板上的绘画展示了需求地图和车载电池,我们没有电池就把地图丢给他,他看过就给了差不多五公斤肉干。”
五公斤肉干在荒民的交易目录里,绝对算是巨款。 很简单的计算,给一个成年人一天五百克肉干,再弄一丁点盐,就有足够的体能做劈柴伐木等重体力工作。 ……也许少了点,但荒民也不可能吃纯肉干去干体力活,太过奢侈,五百克已经是大家能想到的,不吃其他东西的极限了。 实际上保存较好的肉干,荒民主要用于外出探索废墟和狩猎时食用,可以有效降低行囊负重,五千克相当于两人份五天的行动力,并且不用考虑半路体力不支饿昏过去。 “如果弄来灾前的彩印地图,他愿意出多少肉?”
黑发男继续问。 “我说了,他说秦语,我说的话他听不懂。”
安娜解释了一句,试着猜测,“如果地图保存足够完好,包含面积足够大,应该可以谈谈价。”
黑发男拿着木棍去拨弄火堆:“他也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莎娜怒目而视:“凯!”
被叫出名字,黑发男也抬头看回去:“上次你们带门卫的肉回来时被人看到了,有人把消息传到土匪那,这两天我们的房子已经被人盯上了。”
幸存者们道德感不强,或者说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道德”的概念,能被他们称作土匪的已经不能用罪恶形容,奴役杀人甚至算不上恶行,放在灾前,会被冠名反人类集团吧。 “他们敢来,我会杀了他们!”
莎娜低吼。 凯看了她一会,低头继续拨弄火堆:“有决心很好,可我们不能继续减员了,再少一个人都撑不下去的。”
莎娜被噎住,张了张嘴,不知如何驳斥。 幸存者生存十分艰难,养殖、搜集、伐木、守家都要兼顾,人少了甚至不需要冲突,只要被土匪的侦察员或想要跟土匪讨赏的荒民盯着,就是等死的局面。 问题还在那里没有解决,但必须解决,只是妈妈的身体无法支撑远行,几人都不知如何开口。 艾莲娜妈妈主动说过把她留下,可对于五兄妹这是不能接受的。 沉默中,晚餐煮好了,大家默不作声的分食,黑发女端着碗负责帮助妈妈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