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男人,钟蕾牙帮子咬得有点紧。 她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脾气,生怕一个不忍冲上去和这货扭打起来。 现在是傍晚七点整。 因为不想再与这人打交道,她今天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没想到还是给他撞见了。 不对,准确来说他很可能是故意在蹲守。 自己这边刚下楼,他马上就开门了,并且站位还挺有讲究,刚好卡住门口。 他怀里还抱着那把破吉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期待雀跃,还有点小紧张。 陈锋此时的样子让钟蕾心头莫名的无名火起。 你到底想干嘛? 心思灵敏的她其实早已察觉了陈锋在试图主动接近自己,甚至觉得陈锋练吉他也另有所图。 毕竟陈锋是公寓管家,应该知道一些她的资料,知道她是搞音乐的。 “让开。”
稍稍思量,钟蕾从鼻子里哼出声,同时心道。 这人怎么就不死心? 我昨天还没说明白? 合着他自以为又琢磨了一天,就能顿悟了? 这是想来证明实力? 别闹了好吗! 钟蕾简直想笑。 这一个月来,自从那天的尬聊之后,二人只在昨天短暂交流了两句。 但那都算不上交流,纯粹是钟蕾忍无可忍之下的抗诉。 其实她并不只听陈锋弹过一次吉他,但之前只偶尔听到点声音,她忍着没说什么。 昨天难得想多睡两小时,才遭受了魔音灌耳,又想起陈锋学吉他的“动机不纯”,最终忍无可忍。 钟蕾很清楚陈锋的水平,就是个毫无天分的初学者中的初学者,他玩吉他,纯粹是浪费时间。 她昨天的建议虽然忠言逆耳,但其实某种意义上源自善意。 她不认为只一天过去,陈锋就能取得令人刮目相看的进步。 陈锋尴尬的笑笑,但并未依言让开,而是说道:“我知道我是个新手,但这不重要,其实我写了一首歌,想请你听一听,点评一二。”
钟蕾瞪大眼睛,满脸见鬼了的表情。 是的,陈锋的确是来证明自己的。 但陈锋居然不是要弹奏别人的曲子,而是来给她秀原创音乐了? 就你还搞原创?疯了吧? “呵……哈!哈哈!”
钟蕾笑了,既是给他的不知天高地厚逗的,又是被他的死皮赖脸给气的。 短暂冷笑过后,钟蕾的语气骤然更冷三分,“你开什么玩笑!写歌?就你?你真以为我不会投诉你是吧?”
陈锋默默的看着她,心情稍许复杂,想扭头就走。 想当个好人有点难。 是的,他正打算把《乏味》拿给钟蕾唱。 《乏味》本来就是钟蕾的歌,抄了她两首,如果一首都不给她,陈锋的良心终究有些难安。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乏味》的艺术成就和制作水平其实并没有很高。 在另一个时空中,《乏味》作为钟蕾的出道作之所以红起来,与她本人独特的声线、天赋异禀的唱功与微妙的情绪捕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陈锋认为,如果把《乏味》卖给别人,未必能达到理想的结果,最佳选择正是交给原唱者本人。 虽然时间提前了几年,现在的钟蕾或许在唱功上还稍显稚嫩,但至少够保险。 只要给她唱了,哪怕并不能爆火,但理论上最终能够达到的效果下限也有保障。 当然了,这肯定也会彻底改变钟蕾的命运,让她成名出道的时间大为提前,人生阅历将变得和另一个时间线截然不同,说不定会让她少了很多对生活的体会。 谁也不知道陈锋这狠狠扇动的蝴蝶翅膀,会对钟蕾以及未来造成何种改变。 但那重要吗? 陈锋并不在乎钟蕾什么时候红,到底有多红,他只在乎钟蕾红起来的时候,与自己熟不熟,红了之后能不能带自己飞。 更何况,让她早点红,那是在帮她嘛! 陈锋也不在意未来会怎样,反正人类都在千年之后灭亡了,还能更糟? “我知道你还没到上班时间,听一首歌也就几分钟而已,耽误不了你什么事。至于投不投诉我,你大可以听完了再做决定。”
陈锋最终决定还是试试。 说完,他也不等钟蕾搭话,抱起吉他,指尖从弦上迅速划过。 只这一个动作做出来,钟蕾刚要骂人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从陈锋这一抬手的动作,钟蕾便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巨大变化。 一个人会不会弹吉他,有没有在演奏上下过苦功夫,懂行的人基本上只需要看一眼他的起手式,观察一下他压弦和拨弦的指法,便能看出端倪。 就陈锋这瞬间的展现出来的熟练度,便不可能再弹奏出昨天那种贯耳魔音。 果不其然,伴随旋律响起,钟蕾听在耳中再不复昨天的折磨。 陈锋弹吉他没什么灵性,但他练习这首曲子的吉他弹奏超过一千个小时,熟练度堪比练习时长三年半的练习生。 所以此时他弹奏出来的《乏味》吉他伴奏音准绝佳,无可挑剔。 只有吉他伴奏让这首歌的感染力被削弱很多,但拿去作为小剧场的现场演奏,倒也够格了。 钟蕾原本略显狂躁的情绪,在陈锋熟练的演奏之下慢慢安抚了下来。 但新的疑惑又在她心中冒起。 昨天弹的还不堪入目,怎么一夜过去,这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不成他之前是在扮猪吃虎?图什么呢? 算了,他真下过苦功夫,看在他也很喜欢音乐的份上,就听听他这到底是首什么歌吧。 钟蕾完全没想过,陈锋昨天是真不会,今天是真会了。 一个人一夜之间从吉他弹奏的门外汉变成内行人,这完全违背了她的常识,不在她的想象空间范围内。 见前奏成功的镇住钟蕾,陈锋心头微微放宽,暗道距离成功又往前迈进了一大步,弹奏的更认真,更投入,更仔细了。 钟蕾不愧是将来能成为女版贝多芬的选手,对音乐既认真,又虔诚。 她态度一旦端正起来,迅速品出了陈锋弹的这曲子的韵味。 她不禁眼前一亮。 这的确是从未听过的和弦组合,难不成真是他的原创? 稍许有些稚嫩,但却情真意切。 听起来有几分沧桑感,又有几分年轻人的故作无病呻吟,展现出了对现状不满,但又无力改变,只能随波逐流的情绪。 不过,在一切负面情绪的最深处,似乎又暗藏着一团火焰,这团火焰仿佛在他心中燃烧,不断催促着他去追逐属于自己的梦想。 仿佛凤凰受了重伤,蛰伏在地底深处的岩浆之中,等待伤病痊愈,重整旗鼓直上九霄的那天。 钟蕾的呼吸渐渐放缓,情绪不由自主的被代入了进去,竟对原本很讨厌的演奏者陈锋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这只是一段长度不足二十秒的前奏,陈锋都还没开始唱,但钟蕾的确就听出了这么多情绪。 并非钟蕾的音乐鉴赏能力真的高到突破了天际,纯粹只因为,这首歌本就是她自己所写。 这曲子像一块巨石,狠狠的砸进了她心窝里,共鸣着,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