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申州之后,顺着驿道一路往南。 很快翻过鸡公山过了武胜关,于码头乘船,顺着澴水,往南至孝昌。 再下船往西一折,赴安陆乘船,可以顺着潢水过云梦,再汇入汉水,直入江城。 其实这并非最快捷的路线,奈何伏剑不知怎么说动了郭青娥,风沙也就同意了。 数日后,一行近百人抵达云梦,分别在城内几家客店投宿。 伏剑到后,立时命令楚亦心赶回楚家。 她本来没打算南下,被风少强行带来。 风少行踪绝密,她不能提前通知,只能抵达后让楚亦心跑一趟。 楚家归附三河帮,是她最重要的功绩之一。 这时她非常需要向风少展现自己的能力和实力,自然迫不及待。 约莫一个时辰,客店门外响起一声洪亮长笑:“宫帮主远到而来,小老儿未曾远迎,当真失礼呀!”
伏剑正找了个借口赖在风沙身边,闻声大喜,抱紧风沙的胳臂撒娇道:“楚堂主亲自来迎接我呢!”
她那点小心思,风沙心知肚明。 尽管无法改变他的决策,但是并不妨碍他宠溺这个小丫头,含笑道:“那我这个三河帮的客卿就陪宫帮主一起见见这位名震汉水的楚堂主?”
伏剑大喜过望,脑袋都点出了幻影。 她没有叫上手下,只有绘声带着林羊羊和东果一起出迎。 这位楚家家主大约五六十岁年纪,身材高大健壮,方脸大眼浓眉,须发不仅黑而且亮,连一丝白发白须都没有,相当矍铄。 除开面貌稍显苍老,猛然一眼,好似青年,且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青年。 任谁第一面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手中抓了个金灿灿的葫芦,看着就沉甸甸的,配合高冠华服,当真贵气逼人。 见伏剑出门,朗声大笑,行礼就拜:“年余不见,宫帮主威名已远播三江,广达四海,小老儿无限欣喜。今日宫帮主莅临云梦,当真是楚家无上之荣光。”
他并不以年迈位高而倚老卖老,神情语气透着欢喜,热忱真诚。 伏剑看风沙一眼,笑道:“我与陈风陈客卿沿淮水巡观运线,至申州忆及楚堂主风采,着实难掩思念之心。今次来得实在唐突,楚堂主勿怪。”
楚堂主朗声笑道:“楚家乃是本帮分堂,帮主亲巡,求之不得,岂敢责怪?”
转回头向身后子女道:“愁儿,心儿,还不快向帮主和客卿叩头。”
心儿正是楚亦心,愁儿则是他的小儿子楚愁。 两人齐声答应,屈膝下拜。 楚亦心跪得顺理成章。 楚愁却是满心不情愿。 早就听说三河帮的丹凤帮主威名赫赫,一见之下,大失所望。 怎么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年纪好像还没有他大呢! 至于同样年轻的陈客卿,被他直接忽略了,连看都没看。 他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堂主,他根本不在乎区区一个客卿。 客卿客卿,毕竟是客,并没有实权。给面子才有面子,不给面子p都不是。 伏剑以往惯穿男装,红袍鲜红如血,倍增煞意。 这也是她故意为之,以冷艳示人,以冷酷对人。 不如此,实难压住形形色色,从来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 最近她一直陪在风沙身边,当然怎么好看怎么穿,怎么讨喜怎么穿。 一眼望去,哪是威风凛然的丹凤帮主,根本是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 楚愁一见之下,自然少了敬畏之心。 何况他在汉水流域江湖中本就名头甚响。 最近一年更是带领楚家拳打潢水陆家,脚踢澴水安家。 一举荡平两家,端得威风八面,愈发心高气傲。 加上他又是楚家最小的儿子,从小被娇惯坏了。 敬畏之心一去,不忿之色便溢于言表。 奈何父命不可违,再不情愿也得跪拜。 楚亦心和楚愁一跪,后面一众楚家子弟纷纷下拜,呼啦啦跪到一大片。 齐声唤帮主,轰响震天地,蔚为壮观。 当下刚过午后,出来晒着太阳逛街的行人众多。 这间客店又处于闹市街口,周围围得满满当当。 不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更不乏认出楚家的旗帜,诧异惊呼。 显然楚家在云梦很有名。 楚家的旗帜位列三河旗之后,高度也稍矮。 不过楚家改旗易帜不过一年多,三河帮的威名应该还未深入民间。 伏剑见场面不错,投给楚亦心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偷瞄风沙一眼。 像个做了得意之事,急切想要得到长辈夸奖的小女孩。 风沙回以微笑。 过了武胜关之后,尽管人还在北周境内,其实已经到了他的地盘。 且是不依附四灵的直系地盘。他早就不像之前那样紧张和谨慎了。 在这里,没有人能让他死于不可能抗力,也就不再刻意掩藏行踪。 当然,身份能瞒还是要瞒。这是四灵的规矩,更是他的习惯。 所以,他对这么热闹的场面并没有不高兴,反而相当欢喜。 就好像辛苦耕耘之后,终于见到果园丰收,心情非常愉悦。 楚家早就准备好了坐骑,匹匹健硕,或黄或白,颜色鲜明,鞍辔华丽。 都是些高头大马,俊逸之极。 还有一些车辆。 女子乘车,男子骑马。 伏剑本来也是要骑马的,奈何她这身女装不便跨骑,只好乘车。 风沙独乘一匹。 他会骑马,但是只能骑非常温顺的那种马。 紧急情况下倒也可以快马加鞭,就是身体太弱,撑不了太久。 慢行倒是无妨。 楚堂主一马当先,风沙和楚愁跟在后面。 伏剑和绘声同车,车架居中,再次是林羊羊和东果的马车。 楚亦心身为女子,居然骑了匹马殿后。 后面则是黑压压的楚家子弟。 一路上成群结队,威势不小,围观的人自然也不少。 人群当中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沙。 风沙似有感应,蓦地转头投视。 居高临下视之,只见斗笠,不见面容。 穿着打扮普普通通,看身材依稀是个男人。 仅这一瞥,男人已经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风沙正在琢磨此人是谁,楚愁扯缰拨马挨近,凑头过来道:“陈客卿一身轻功实在古怪的很,上马的身法似拙似巧,恕兄弟眼拙,看不出来路,还望赐教一二。”
风沙不禁失笑:“楚兄过誉了,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不通武功,全靠这张嘴,跟在宫帮主身边混口饭吃。”
楚愁笑道:“原来是这样。”
眼神已带上鄙夷,把马头拨开,不再搭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