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见她总算有点反应了,立刻坐起来,语速极快的解释:“那个账本里所记录的所有非法交易数额都是真实的。但我爸和我哥在来洛城之前就做了全盘计划:他们让庄伟潜进苏氏,利用苏氏和盛世多年的合作关系买通盛世的股东,已经分批次将大量毒品放进盛世旗下大大小小子公司和控股公司的仓库。”
雨荷不可思议的蹙起眉头。现在想想蔡猛在医院时说过的话,原来说的就是这些栽赃陷害的事?安安没有停下:“盛世集团涉及行业广泛,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从事这种生意有再便捷不过的条件。我爸既然做了这件事,他就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一旦这个账本到了冷非凡手上,那些交易又确实可查,那冷非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雨荷渐渐开始慌乱。来之前冷非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去找那个账本,眼下看来,是正中了安栋天的圈套。“不。”
雨荷旋即说服自己镇定:“洛城是法治社会。警察难道都瞎吗?”
安安不由急躁起来:“是法治社会不假!但是你想想――之前冷非凡被我爸栽赃倒卖军火的事,他动用了他的整个律师团到现在也只是将人保释出来,仍没脱离嫌疑。”
雨荷想想:不得不信!“掉包给盛世的那批走私军火,对我爸来说只是小意思,试试水而已――试试他在洛城布下的关系网有多牢靠。”
安安解释,之后又提醒她:“那些账本里所记录的交易,任何一笔提溜出来,按照洛城的法律都够得上判死刑的。所以冷非凡千万不能动那个账本,不然……”雨荷这下再难淡定,她“嚯”一下站起身来,前面坐着的Cheryl几乎条件反射的转身,她动作极快,等安安注意到时,她的枪口瞄向雨荷的后脑。安安惊恐之下,迅速一伸手先把雨荷拽得坐下来,另一只手毫不犹豫摁着她头顶,将她上半身压低,枪口便直愣愣指向了自己。安安这时才卯足了力气朝Cheryl吼了句什么。雨荷听不懂,但从语气上听得出是命令的话。颠倒的视线里,雨荷看见Cheryl收了枪,却十分警惕的不在面朝前坐着,而是一目不错的盯着自己。安安松开雨荷的脑袋。她缓缓抬头,背对着Cheryl用口型求安安:“帮我。”
她这下是真的乱了: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唯独不能眼睁睁看着冷非凡有事。安安坚定的点头。但一多半是为了暂时稳住雨荷,她心里一点儿谱儿都没有。原本以为自己给自己的输液瓶里注射活血化瘀的药,把她爸引来给自己输血,好让冷非凡他们去找那个账本做证据。哪里知道当自己装可怜给他爸打去电话的时候,却意外偷听到了他爸的计中计——那时安栋天的手机调了静音放在书桌上,他和这个“计中计”的关键人物庄伟正在谈撤退事宜。电话就在这时被接通。许是长期在安栋天身边的缘故,安安本能的在这种关键时刻脑子里绷起一根弦儿。当听到电话里传来不熟悉的男人声音时,她故意没有说话。不曾想,无意间竟听到了他爸的全盘计划。只是……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在他爸眼皮底下偷接了这通电话?按照安安当时听到的声音判断,房间里应该只有三个人。他爸、庄伟、蔡猛!不会是蔡猛这个对他爸死忠的莽夫。那……竟然是庄伟吗—――那个被他爸当作钉子派到洛城打基础的手下?庄伟是认识安安的,并且知道安安和曲雨荷关系不错。那么他的目的就很明显:把这个计划传递出去……这么说来――安安的脑子里此刻也开始混乱:到底是警察算计了他爸还是他爸算计了警察?――两人各自思忖着,几辆车一行驶入一条乡村公路。车窗被封的死死的,雨荷只能凭车子晃动的幅度判断,路似乎不好走。也不知道冷非凡现在怎么样了,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她表面平静,内里已经五内俱焚。这要是像安安说的,安栋天布好了口袋阵等着冷非凡往里钻,那他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呀。汽车忽然停了。安安捂着刚拔掉输液针的手背用眼神示意雨荷注意听外面,但是车体隔音效果太好,她们什么也听不见,车门边有Cheryl像只鹰似得时刻盯着她,她不敢轻举妄动。车门这时从外面打开。Andrew跟Cheryl交代了几句,Cheryl领命下车。雨荷这时透过半开的车门有人喊:“谁?不许动!”
遥遥的蔡猛的声音回应:“安总到了。”
之后便是几个人参差不齐问候:“安总、安总……”安栋天如常“嗯”了声问:“里面进展怎么样?”
“对方临时变卦要压价,伟哥在和他们谈。”
一个声音回复他。雨荷看不到安栋天的反应,但见车内正朝她们走过来的Andrew双目一紧,回头看了眼车外。雨荷也抻脖子看了眼,安栋天背对着车门的方向,停在那里,似乎在紧急思量什么。不一会儿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进去看看。”
蔡猛立刻阻止他:“安总,小心有诈。”
安栋天顿了一下朝他挥手:“庄伟在,不会有问题。”
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庄伟信任有加。他面前的沉重的铁门呼啦一下打开,里面是个空旷的仓库。就要步入的时候,Andrew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远远叫住他:“爸爸!”
安栋天转身。Andrew急忙跳出车外大步走到他爸面前,小声说起什么。安安趁机招呼她的小狗:“花花……”一直安安静静窝在床边的花花闻声立刻抬起脑袋看安安。安安向它打了个“过来”的手势,小狗立刻意会,摇着尾巴跳下床跑过来。安安忽然掀起雨荷的衣服,让它闻。雨荷一开始诧异的向后躲,转而明白了安安的意思,她惊恐的小声问:“能行吗?”
“相信它,它比人可靠。”
安安说。之后揉揉小狗的脖子在它脸上亲一口,说了句:“去吧。”
花花聪明的从座椅下钻到门口,趁机一跃而下。一瞬间就消失在茫茫黑夜……――Andrew不知道和安栋天说了什么,他立刻警惕的四下望了望。当看到保姆车门口和安安依偎在一起的曲雨荷时,他忽然神色不明的看看他儿子,语气严厉的说:“用不着你,让她跟我进去!”
说着伸手指着雨荷。雨荷条件反射腿软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安安托扶着,才没从车上摔下来。安安也被惊到了,白着一张脸不可思议的看看雨荷,又愤而盯向她爸。同样被吓到的还有Andrew。他连连摇头:“里面凶险无比,她不能去。”
“里面或许现在凶险无比。”
安栋天不为所动,沉着脸说:“她去了,就会有转机――如果那里真的混进了警察的人的话——”安栋天说着,冷冷的盯着他儿子,却对曲雨荷扬声喊了句:“——你说是吧,曲秘书?”
曲雨荷不知道是怕还是恨,浑身抖着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沉重的挪到安栋天面前:“安总,我还欠你三百万呢,有用得着曲雨荷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强撑着气场说。安栋天似乎欣赏也似乎鄙夷的“哼”了声,让蔡猛押着她进了仓库。Andrew没想到自己的缜密倒害曲雨荷跟进去冒险。那里面人人有枪,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一言不合就可能火并的……曲雨荷根本就是被他爸当人肉盾牌带进去的。如果里面有警察的人还好说。如果没有,基本就是送死去的!他越想越急躁,在仓库外面来来回回踱步。仓库门口幽暗的灯光照出他凌乱的脚步,安安坐在不远处的车门处看着,不由爆发一声充满讽刺的笑:“心疼了?”
Andrew这会儿子根本没心情跟她斗嘴,所以不理她。安安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白的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启,她事不关己的说:“你现在投向呢,她还有救,不然的话,她一会儿出来,就有可能变成筛子!”
Andrew听了这话突然爆发,大步上前揪起他妹的衣领,将她从车门处拽出来,恶狠狠喝道:“闭嘴!要不是你,她能去而复返吗?”
“越大声代表曲雨荷死的可能性越大。”
安安丝毫不惧也不怒,她志在攻心,所以仍然平静。Andrew蓦地扬起拳头,咬牙要揍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的输液瓶里注射活血化瘀的药。”
安安两眼无神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淡定的让Andrew以为他带错人了。他难以置信的收紧双目,看着面前这个虚弱里透着别样坚强的女孩——没错,是他妹。可是她却说:“Andrew,你明知道我帮她就是在帮你们。你还知道,你们是再犯罪,而她根本就是无辜的……所以你矛盾、你痛苦、你在利用我利用她的时候百爪挠心。不过,哥……”她说着看向自己,眼里蓦然雾气蒙蒙:“你觉得自己配吗?”
“……”Andrew攥着她衣领的手渐渐送了。“爱她,你配吗?”
安安仍不罢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Andrew无言,终于彻底松开了他妹的衣领,落寞的转身,朝仓库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仓库门口的Andrew和车旁边的安安齐刷刷一个激灵。旁边守着的保镖和打手都立刻警惕的拔枪警戒。紧接着,一整震耳欲聋的“轰”。脚下的地面剧烈的抖起来——是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