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贺赢给宣娆下了密旨——务必要姜端改写那本书的内容。 至于怎么改,就要看他觉悟了。 宣娆是有觉悟的,立刻就去找了姜端说这事儿:“你要是还想有命娶我,就按着我说的写。”
姜端很为难:“我是文人,须得言之有物。”
宣娆点头:“放心。他们的故事很是精彩波折,不会让你没东西可写的。”
姜端:“……”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宣娆的效率很高。 当天,就准备了纸墨笔砚,把人关在书房写书。 她口述:“故事要从汤颜进宫开始……” 汤颜便是故事里的女主角。 也是桑烟的代指。 桑烟是四天后看到《大和风华录》的。 这本书一改汤颜红颜祸水的人设,变成了一个美丽仁善、颖悟绝伦的才女。 她为替妹妹争宠而进宫,无意间入了皇帝的眼,百般推拒间,还是跟皇帝相爱了。 皇帝为她弃置后宫。 她便提议放妃子出宫,允她们自由婚嫁,其中就有尤娆。 尤娆是冷宫弃妃,得汤颜所救,离开了皇宫,并得了汤迎很多独家食谱,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酒楼。 她们情同姐妹,相知相惜。 彼此聊了很多对当世女子生活、习俗乃至教条的想法。 她们是渴望改善女子地位,尤其是提高女子思想觉悟。 比如伏州骗奸案。 在汤颜的支持下,皇帝推行了很多补救措施。 比如青楼医女案。 在汤颜的支持下,皇帝严惩贪官污吏,还了青楼医女的清白。 在她眼里,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书的内容很长。 从进宫到流亡再到回宫,都有写。 更像她的个人传记。 还尽是吹捧讴歌之词。 “这、这——” 桑烟觉得自己看得尴尬癌都要犯了:“这内容太伟光正了。便是传出去,怕是没人相信的。”
贺赢是拿书来讨桑烟开心的。 他听她这么说,笑道:“他们不信,就让冯一乘去说。我想好了,还得再找几个民间声望高的大儒为你说话。”
桑烟听得皱眉:“你小心适得其反。”
贺赢还是笑:“我倒要看看谁敢反!”
桑烟:“……” 她也是无奈——贺赢怎么不能在成亲之事上退让一步? “其实也不急于一时。”
她企图说服他:“待我怀孕,生下皇嗣,也算有功于社稷,到那时,他们应该没话可说了。”
贺赢喜欢她这几句话,笑得开怀:“我这么努力,应该快了。”
桑烟算算生理期推迟的日子,觉得确实快了。 但怕是空欢喜,并不想说。 再等等。 她的生理期没那么准。 之前流亡的时候,身体亏损的厉害,加之压力大,长期精神紧张,还有一个月没来。 “总之,你行事不得冒进。”
桑烟回归正题,提醒他。 贺赢摸摸她的肚子,点了头:“好。听你的。”
他听她的,走怀柔之策:先以帝后大婚之喜,免除全国百姓一年赋税,并开了私库,同天大婚者,赏赐一千钱。 此与民同乐的两项措施迅速在国内引起巨大反响。 施恩嘛,自然得民爱戴。 除此之外,贺赢还让大儒们写诗文讴歌桑烟的美貌与才华,反正就是为她正名。 桑家有佳人,一笑颜如玉。 疑似仙子下凡来,不怪天子宠不衰。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 如是诗文,如雨后春笋,在都城盛传。 再配合着《大和风华录》的传播,桑烟的名声还真的好了很多。 当然,也有暴力抓捕的缘故。 但凡游行反对桑烟为皇后的人,都被抓进了牢狱。 不怕死的人还是少数。 没有人真的愿意拿命去阻拦皇帝的私事。 帝后大婚越发近了。 桑弱水的身体还没好。 她在一次林氏劝她出宫时,大发脾气,赶走了林氏。 在那之后,没了林氏在身边照顾,情人眠又燃上了。 她整日沉醉在跟皇帝缠/绵的美梦里,不愿面对残酷的现实。 但大婚前一晚,情人眠的美梦变得鲜血淋漓。 她持刀杀了贺赢。 “死亡是终极的占有。”
“杀了他!”
“杀了他,他就永远属于你了!”
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 “不!”
“不可以!”
她的内心是拒绝的。 但她的双手不受控制,持着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下下刺进贺赢的胸膛。 鲜血喷溅出来。 溅了她一脸。 流进她的嘴里。 血腥味咸腥苦涩。 她看到自己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随后,疯癫一般抱着贺赢的尸体又哭又笑:“哈哈哈,你终于是我的了。新元,我爱你呐。”
她喃喃着,低下头,亲吻他冰冷的脸。 他的脸上也有溅上的血。 她伸着鲜红的舌头,一点点舔干净了。 似乎不过瘾。 又去舔自己手上的血。 可血太多了。 她舔不干净了。 “啊啊啊!”
她抱着尸体开始尖叫。 “不要!”
她尖叫着醒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娘娘怎么了?”
香影提着灯匆匆走了进来。 灯光照出桑弱水苍白的脸、惊骇的眼。 “娘娘,又做噩梦了?”
她表情关怀,做出心疼的样子,却是说:“哎,要是皇上在这里就好了。有皇上陪着娘娘,娘娘定然不会做噩梦。听说那皇后,就睡眠很好,一觉到日上三竿呢。”
言语间充满挑拨离间的味儿。 桑弱水却是听不出来,还对桑烟甚至贺赢充满了恨意。 “是啊。有皇上陪着,定然不会做噩梦的。”
“所以,杀了他吧。”
“他们奸夫淫/妇,害你至此,罪该万死!”
耳边魔鬼的声音又在蛊惑她了。 她看着自己苍白颤抖的双手,似乎还能看到一刀捅进贺赢胸膛时沾染的鲜血。 那么多的血从他胸口流出来。 很快染湿了她的双手。 黏腻感让她浑身不适。 “不!不!”
她惊叫着,拿亵衣的袖子去擦双手。 可擦不干净。 她杀了贺赢。 她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 情人眠燃得更浓了。 缕缕烟雾尽往她鼻子里钻。 忽然,她往后一仰,又倒下去,陷入了鲜血淋漓的噩梦里。 这一晚,她杀了贺赢无数次。 “我爱你。”
“谁让你娶别人?”
“别怪我。得不到,那就毁掉。”
她将刀狠狠刺进他胸膛时,面色平静,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