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莎和亚堤告别后,雨果便返回了羽栖邸。结果刚一开门,就看到了令人诧异的光景—— 羽栖邸的二号租户、雨果侦探的得力助手、王牌训练师碧蓝小姐,此时正头顶着一只黄色的猛禽幼崽,在一楼客厅里大摇大摆地乱晃闲逛。 小伊布和百变怪一左一右小心地跟着,生怕少女头顶的那东西掉下来。 “雨果!”
看到侦探开门走入,造型怪异的碧蓝开心地招手:“始祖小鸟终于愿意出房间了!我正在带它参观事务所!”
“……” 雨果看着趴在少女栗色长发上一动不动的始祖小鸟,看着它瞪着毫无高光的死鱼眼凝视虚空。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疑惑说出口——真的不是碧蓝强行把始祖小鸟搬到自己脑袋上的吗? “不是喔,是它自己飞上来的!”
少女一眼猜出雨果的心思,得意地说道,还微微扬起下巴。 这一扬下巴可不得了。 由于产生了斜度,卧在柔顺秀发上的始祖小鸟毫无抵抗地逐渐向外滑行,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碧蓝赶紧调整回角度,像玩平衡球一样让始祖小鸟滑回头顶正中,才堪堪使得这只宝可梦留在头上。 这不还是毫无说服力吗……侦探感觉自己的眼神正在逐渐向始祖小鸟看齐,越来越接近死鱼眼的状态。 “是真的啦!经过了这些天的感化劝导,始祖小鸟已经承认我是它的训练家了,现在我对它下达命令都能顺利执行呢。”
看到雨果将信将疑的眼神,碧蓝便把手指向雨果的鼻尖,大声命令道:“始祖小鸟,使用「瞪眼」招式!”
白外套侦探一愣,只见少女头上的那东西缓慢地调整了脑袋的朝向,用那双波澜不惊的死鱼眼与他对视起来。 客厅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几秒,然后始祖小鸟又默默把脑袋转了回去。 “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是不是觉得防御力有点下降了?”
碧蓝头顶着黄色小鸟一起凑近侦探,兴致勃勃地询问。 “有……有点。”
侦探心虚地撒谎了。 不能在这时候打击碧蓝的自信心。总之始祖小鸟愿意动弹了,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对了雨果。”
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了句,“你今天怎么出去了一整天,不是说上午带精灵们散散步吗,怎么到了现在才回来?”
“我还能做些什么?上午在路边的长椅上看了会儿书,中午在警察局吃饭,傍晚被人坑了一大笔钱。”
侦探掰着手指头数道,然后仔细地向助手小姐讲述了今天的事情经过。 雨果傍晚真的花了一大笔钱! 亚堤先生赠送的虫丝肖像画确实是免费的。但对于绘画作品来说,那件作品还缺少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那就是裱画用的画框。 所谓“三分画七分裱”,亚堤馆主的大师之作当然不能搭配廉价的普通货色。在美术馆长的建议下,雨果最终还是选择委托美术馆方面打造一个与《四美德》样式基本相同的画框。 雪上加霜的是,亚堤这次写生用的是特大号的画布,因此连带着画框的体积也必须增大,价格自然进一步水涨船高。即便雨果清楚今后那幅写生作品一定会升值,当下的大出血依旧让他觉得肉疼无比。 雨果到现在还记得中年馆长那时候大彻大悟的神情,想必是这种新型的宰客方式过于先进,馆长受到了什么启发。看来飞云画廊开办之后,能开展营收的业务途径还真不少。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啊,飞云道馆吗?等始祖小鸟状态调整好之后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碧蓝笑着对头顶有气无力趴着的始祖小鸟说道,一边落座在了平时案件委托人才能坐的位子上。 侦探随手把精灵球里的御三家们放出来,让它们自由活动,然后坐上了碧蓝对面的长沙发,拿出平板电脑,不禁叹了口气:“拜那位道馆首领所赐,今天都没有好好看书呢。”
“今天又在看推理小说吗?你不是说最近市面上的作品看人物表就能猜出凶手吗?居然能让雨果大侦探抱着看一整个上午,那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啊?”
碧蓝回想着过去在羽栖邸内的闲聊,忍不住问道。 雨果按动平板的开屏键:“这次不是小说,是本科普读物,能看那么久主要是因为作者没多少写作天赋,完全是靠干巴巴的内容堆出了几十万字,能看到现在这里我还真有些佩服自己呢。”
“到底是本什么书啊?”
少女越发好奇起来。 侦探面带微笑,玩味地对助手提问:“碧蓝,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的半径有6400公里,你猜猜我们人类在陆地上挖过的最深的坑有多深?”
“唔?”
碧蓝有些猝不及防,“我们现在都能坐着宇宙飞船上天了,就算挖不到最深处,至少也能挖到一小半吧?两千公里?一千公里?总不会只有几百吧?”
“正确答案是十二千米,差不多是地球直径的千分之一,相当于苹果表面的一处小坑,连块伤痕都算不上。”
雨果晃了晃手指,继续解释—— “越往地下深处,岩石层的温度就越高,再往地底深处探索的话,岩石会变成能够流动的高温泥水,再也无法继续挖掘了。因此,更深处的地底对我们人类而言完全是一个谜,也没有能供宝可梦生存的环境,或许只有像固拉多那样的神话宝可梦才能一窥其真实面貌吧。”
雨果高兴地向碧蓝讲解起现学现卖的知识,看上去十分享受。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了,可这又和这本……诶?始祖小鸟!”
就在碧蓝还想进一步问关于书的话题时,始祖小鸟忽然主动从碧蓝头顶上跳了下来了。 身披红黄蓝三种颜色羽毛的小鸟在沙发间的桌面上蹦跶了几下,来到了雨果的平板前。 “那本书,难道是?”
少女看到这个场面,也立刻想明白了,不禁捂住自己的嘴巴。 平板电脑亮着屏,上面是点开的阅读软件的首页,书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侦探看过或正在看的各类书籍。 始祖小鸟瞪着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用脚爪戳了戳其中的一本。 封面瞬间放大,标题字体粗实,设计简陋老土,一看就是不受出版社重视、被随便丢给实习生设计的滞销书籍。 《合众地区地下矿石百科全图鉴》,萨缪著。 到了这时,大滴大滴的眼泪才终于从始祖小鸟的死鱼眼中流出。这只从化石中复活,像化石般沉默,如化石般死里逃生的始祖小鸟,在羽栖邸内第一次大声悲鸣起来。 侦探与助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后者下定决心也要把这本图鉴通读一遍……看不进去的话就让侦探解释给她听,反正那家伙最喜欢引经据典地掉书袋了。 人死固然如灯灭,但总会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书籍远不止书本,其中承载着作者的灵魂与读者的思念。 冥冥之间,仿佛能听见那位不得志的地质学者的轻声问候—— 邻近的、远方的、现在的,未来的朋友们啊。 愿,见字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