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黑色的雨伞隐隐要被刮翻,慕夫人那凄厉的如同狼嚎一样的哭声随着风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宋九月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黑色的棺木被放进了早已经挖好的墓穴中,黄色的沙土一堆堆的落了上去,很快的把棺木淹没在外面堆起一个小小的隆起,紧接着就有工人在外面盖起了墓碑。“阿辰,一路走好,欠你的,下辈子,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不知是大雨还是泪水模糊了宋九月的视线,她站在雨中泣不成声。天色越来越暗,来参加葬礼的人渐渐离去,慕夫人哭的浑身没有力气,也没来得及找宋九月的麻烦就被人搀扶着离开了。渐渐的,墓碑前只剩下了宋九月一个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孤独的站在风雨中,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凄凉落寞。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慕北辰墓碑前蹲了下来,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渐渐的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九月的双腿都麻了,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黑色沾水的皮鞋在她身侧停了下来,黑色的西服裤腿被雨水打湿贴在脚踝上,宋九月没往上看,却也知道站在身边的人是谁。她的嗓子已经沙哑,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扯动那裂开口子的唇角说:“你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
冰冷的嗓音自头顶上响起,带着对宋九月的怜惜。宋九月却是讽刺的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接我回家?回哪个家?你的,还是我的?傅枭,你知不知道我恨你。”
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刮着,傅枭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就在宋九月要站起身来和他当面对质的时候,傅枭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知道你恨我。”
宋九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低着头,豆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所以……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心里有一丝愧疚,就对那两个孩子放手吧。”
宋九月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让傅枭喘不动气,就好像是一只大手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疼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他宁愿宋九月对他大喊大叫甚至对他拳打脚踢,也不愿宋九月这么平静的对待他,她越是平静,就代表她越是想要离开他。“你愿意听我的解释吗?”
傅枭的嗓音低沉沙哑。那双黑色的墨眸中燃烧着一抹猩红,他的心口在剧烈的起伏着,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身体在风雨中站稳。“你觉得说其他的还有用吗?事情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不管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还不如就这样平静的分开,对你,对我,对孩子,都好。”
“可……”傅枭还想再说些什么,宋九月已经闭上了眼睛:“我什么都不想听了,你走吧,趁我还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赶快离开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撕破脸皮的样子。”
“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傅枭用力的闭上眼睛,气息紊乱了起来。“如果有,除非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宋九月这个人,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傅枭,放过你自己吧,也放过我。”
宋九月扶着石碑缓缓的站起身来,刚站到一半,身子就摇摇晃晃的要坠落下去。傅枭伸手想去扶她,被宋九月侧身闪开了。他的手就那么停留在了半空中,冰凉的液体打落在他的掌心里,有些凉,可永远都及不上心底里散发出来的那一抹寒冷。“走吧。”
宋九月背过身子,只留给了傅枭一个决绝的背影。身后脚步声响起,皮鞋踢踏着水声越来越远,宋九月转过身,正好看到傅枭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只在她眼底留下了一抹看得到抓不着的黑色。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宋九月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她宁愿自己没有想起那丢失的记忆,永远的活在傅枭为她编织的谎言里。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自从找到丢失记忆的那一刻,她和傅枭就注定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宋九月擦去面上的泪水,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慕北辰的墓碑之后,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她就看到大雨中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越走越近。对方没有打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这边移动着。“阿曼。”
宋九月在看清对方是谁之后,连忙撑起手中的雨伞快步走了过去。离近了,她才发现肖雪曼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也因寒冷而变得青紫。宋九月忙举高了伞走到了肖雪曼的身边。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冷冷的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墓碑上。“阿曼。”
宋九月又叫了一声,声音小心翼翼。“别叫我的名字。”
肖雪曼没有回头,声音虽然无力,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阿辰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成为他的妻子,可是现在呢?他连自己唯一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反而因为救你,年纪轻轻的就躺在了这冰冷的地下,宋九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讨厌你!”
“你害死了阿辰。”
还没等宋九月说些什么,肖雪曼颤抖着唇瓣补充。她清楚的看到宋九月的脸色比刚才又白了一些,就像是透明的白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看到这样的宋九月,肖雪曼的眼睛一热,险些心软,却又在想到慕北辰的时候变得冷硬起来。“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宋九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是她害死了慕北辰,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慕北辰不会死。一切都是因为她。“有什么用呢。”
肖雪曼的声音在风雨中散去,她勾起苍白的唇,露出了一抹讥讽,再也不想看宋九月一眼,缓步走向不远处的墓碑。宋九月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滚烫的泪水从脸上滑落了下来。“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是我,这样……你们不会那么痛,我也不会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