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个好人,他曾把自己的知识教给那些懂事和不懂事的孩子,即便那些孩子大都不记得他的恩情。”
陈宴骂不出来了。 他记起了一些事,所以开始正视门外传来那令人难受的叙述。 ”先生教过的所有孩子里,有一些特殊的孩子,他们记得先生的恩情,并记得先生的教诲。“ 门外那东西如牙牙学语的孩童一般,用陈宴熟悉的声音念出了他家乡的文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这些特殊的孩子里,有那么一位,在成年之后,始终思念着先生,于是荣归故里,想要帮助先生完成夙愿。“ ”他知道,先生敬畏土地,先生爱这片土地,更爱这片土地上的人。“ ”先生的夙愿,也就成了他的夙愿。“ ”他那时已经不是凡人。“ 孩童用赞颂的话语说着朝圣一般充满了崇拜的话。 ”他是一切的美好啊,他是这世间所有的光!“ ”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切啊,他是我今生的挚爱!“ ”他是智慧和力量的凝聚啊,他是我毕生的向往!“ 语气在此转折。 由高亢转为低沉。 ”可先生是个傻子,先生不领他的情。“ ”可先生是个腐儒,先生什么都不懂。“ ”可先生视野狭窄,连蒸汽机都不知。“ ”先生啊,你为何要耽误了他……“ 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外那声音的尾音已经消失无踪。 紧接着响起的,是带着畏惧的忏悔声。 ”请原谅我啊!我不该说先生的不对!先生是他崇拜之人啊,也是我的崇拜之人!“ 陈宴觉得门外那东西的脑子绝对不正常,但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单纯的脑子不好使,就分辨不出了。 在忏悔声之后,门外那家伙的语气又是一转,成了老气横秋的叙述。 它那孩童一般的声音搭配上这样的叙述方式,给陈宴一种异样的不适感。 ”他为了先生杀了人,虽然那人本身不重要,但耽误了某个大人物谋划了好几年的大事,让大人物损失了难以想象的金钱。“ ”时间就是金钱!“ ”大人物很不开心,于是降下责罚。 他失去了往日的一切荣耀,成为了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那声音升高了音调,语气也庄重起来,像是在极力模仿歌剧院内的某段英雄史诗。 ”伟大者之所以被称之为伟大,就是因为即便跌落谷底,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重回巅峰!“ 语调在逐渐升高着。 ”他从底层的苦力做起,凭着双手在帮派中崭露头角,凭着学识做到了连大学的博士都做不到的研究。 他以凡人之身,做到了神明之事。 于是,他以新的身份,进入了另一位大人物的视野。 没过多久,他就被大人物用亲情招揽,成为了大人物的女婿。“ 那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他得到了新的身份,并做出了更为杰出的研究,重新出现在了当年那位大人物的视野中。“ 那声音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出了一句感慨的话。 ”物是人非事事休~“ 迅速切换回帝国语。 ”当年那位大人物,如今已站在帝国的巅峰,两人之间的一切早已被时间和解,当年的恩怨也算是两两相抵,一笔勾销。“ ”他和当年那位大人物产生了新的合作——伟大的合作! 那是世间最伟大的进化! 他将会成为神明,因为他—— 创造了生命—— 我! 他是我的创造者啊! 他是我唯一的光! 他是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啊! 他是我存在的意义! 他是我的至爱!“ 一番感叹后,那声音骤然变得愤怒,语气中的恨意隔着门都能令人窒息。 ”可是啊,在前几天,他在参与下城区的一场集会时,被一个野蛮的忍者伤到了!“ ”那该死的忍者,是真的该死啊! 如果不是他没有教我骂人,我一定把那忍者骂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继而,那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悲伤。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特别担心他,为他找来了最名贵的药物,可他的伤势依然没有任何被治愈的征兆……“ ”那忍者不是一般的超凡者啊。“ 那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恐惧。 ”那忍者能够断绝一切超凡!“ 恐惧很快变成了浓郁的哀愁。 ”我的他,日复一日衰弱,直到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无论如何,我今日必须把药带回去啊。“ ”我必须治愈我的他。“ 话音落下,门里门外皆是沉默下来。 陈宴听着它的话,内心诞生处于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人于世间行走时的境遇竟能如此奇妙,以至于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看起来像是被神明安排的巧合。 陈宴知道,它口中的”他“,便是自己还在天神州时的师兄,陈长生。 原来陈长生后来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吗…… 陈宴对那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对他的造物也抱有强烈的敌意。 不择手段的人培养出来的造物会是什么样的? 这问题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了。 打破沉默的是玛琳娜。 ”我可以把我的血给你。“ 陈宴眼神警惕的盯着屋门,握着拜泪的手随时准备拔刀,因为他知道,这事不可能就以”把血给它“为结果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果然,门外传来一声带着嘲讽的嬉笑。 ”他曾经告诉我啊,有一位失去脑子的神明,在十个月前行走于大地之上,然后凭空消失。“ ”神明转生了啊, 神明降格为人。“ ”那是这世上唯一降格为人的神明啊, 那是这世上最为奇妙的肉身。“ ”我想把那肉身带回去给他啊, 我想让那肉身成为他的试验品。“ ”嘻嘻。“ 那声音里满是童真。 ”我想让他在被你的血治愈之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当它说完的时候,陈宴已想好了应对之法。 ”陈长生那个杂碎,已经沦落到连胎儿都不放过了吗。“ 话说到一半,门外已传来愤怒的尖叫声。 ”你不配提起他的名字!“ 门被撞开了,一个黑影冲了进来,撞在了陈宴刚刚拔出的拜泪刀刃之上。 ”锵!“ 铁器之间相互撞击产生的铮鸣声回响在小小的房间里,几乎刺破了陈宴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