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力量对工人产生了巨大的震慑,但仇恨并不会因恐惧而有所消散,工业区和下城区笼罩在愤怒和仇恨之中,不知道会酝酿出来什么样的祸患。”
薇迪雅·甘地解释道: “这就是这件社会实践活动的意义——圣光总会在世人需要时出现,而你们作为圣光意志执行者的预备役,则肩负着用圣光感化世人,用爱消弭仇恨的责任。”
“这件活动非常艰难,而且几乎不可能完成,所以才会被标注了高达200的实践分,在完成这项活动之后,就可以直接申请一年级第二学期的课程和社会实践活动。”
糯米果抱着谨慎的态度追问道: “这件活动的完成目标,一个是【使用圣光的力量感化工厂主和工人们】,另一个是【缓解当前的局势】,两个目标看起来都很笼统,不是详细具体的标准。”
薇迪雅·甘地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这件活动并没有具体的完成标准,一切以你们对社会产生的影响为参考,最终由校内的老师和校长进行评估。”
她说完,像是不经意间向糯米果眨了眨眼,用压低了的声音对她说了一些充满了暗示的话: “所以,如果你执意要选择这项活动,我很难帮助到你……很难,也不是不可以,需要你们真正做出点什么,要知道,之前还没有刚入学就完成第一学期课业的先例……之前没有,不代表现在不可以,标准是灵活的,但前提是你们必须拿出来点东西。”
糯米果很讨厌这样的暗示,对暗示中所表达出的意思更是厌恶,但她无奈的发现,自己只能按照这样的潜规则行事——规则是教会学校制定的,教会学校代表着圣歌团的意志,圣歌团的意志又决定着整个社会的运行。 想要在这套环环相扣的体系内得到成就,就必须遵守体系内的游戏规则。 糯米果说道:“我……明白了。”
薇迪雅·甘地看着她不断闪烁的眼神,欣慰的点了点头:“恩,我会帮你们进行活动申报和备案,在进行活动时,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善于利用教会学校的学生身份——即便是下城区最恶劣的痞子,也不敢在圣光赐予的校服和身份面前造次。”
糯米果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出言感谢,甚至并未有任何表示,就拉着弥赛亚,招呼沃尔夫·瑞博特,准备离开。 出门的时候,糯米果忽然感觉拉不动了。 扭头一看,弥赛亚正站在门内,眼神落在薇迪雅·甘地身边的奥斯曼狄斯身上。 男孩露出勉强的僵硬笑容:“我就不去了,分数我也不要。”
薇迪雅·甘地今天一眼认出了弥赛亚是昨天和陈宴一起来过的女孩,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怪物竟然对女孩表现出了畏惧。 她立刻明白,昨天怪物逼她把陈宴留在宿舍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那独眼怪物在畏惧这个女孩! 她更加好奇,女孩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女孩虽然不算漂亮,又是个身份卑贱的艾尔人,但那沉稳的气质却是不会说谎的,薇迪雅·甘地接待过许多真正的贵族,她现在感觉弥赛亚身上的气息甚至比那些大人物还要强。 如果能把她发展成阿罗汉的信徒…… 在薇迪雅·甘地脑中思考之时,弥赛亚始终站在门口,眼神从未从奥斯曼狄斯脸上移开。 糯米果想到弥赛亚的过往,意识到她并不是平白无故在逼迫那个独眼男孩。 于是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逐渐陷入尴尬的气氛,并示意身边因逐渐凝固的气氛而更加畏畏缩缩的沃尔夫·瑞博特放轻松点。 弥赛亚的眼神始终放在奥斯曼狄斯脸上,那注视让他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那压力不亚于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独自面对浩瀚星空中的未知存在时,由内心产生的孤独、无力、恐惧、彷徨……等等一切交织在一起的强烈负面情绪。 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又不知道她针对他而散发出的压迫感从何而来,她明明只是个拥有平凡肉身的小丫头而已! 可他即便低着头,也能清晰的感知到她落在他身上的那股目光—— 冰冷、幽邃、黑暗,且重的可怕,那目光几乎要压断他的胸椎! 他想大口喘气,却张不开嘴,想呐喊发泄,却连喉咙都陷入僵硬而无法发声。 这压迫感绝不可能来自一个普通的女孩! 她是谁? 怎么可能比星空中的未知还要恐怖? 奥斯曼狄斯无法呼吸。 他已经不再是过往那个“料天神大能者无可及”的王者,而只是一个脆弱的、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弱小男孩。 当年的他尚且不敢觊觎星空中的未知,现在的他面临和星空中未知同等…甚至有所超越的存在,心志几乎要在下一刻崩溃,陷入漫无边际的失控之中。 他顶不住了。 他放弃了抵抗。 在他放弃抵抗的一瞬间,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他呆呆地感觉着身上发生的一切,感受着自己已然恢复的精神以及松弛的肌肉,抬起头来,脸上出现一个不那么自然的苦笑。 ‘妈的!这怪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只敢在内心嘶吼。 他在沉默中朝弥赛亚走了过来,站在她背后,一言不发。 没人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对峙。 薇迪雅·甘地看向弥赛亚的眼神更加惊奇。 离开办公室前,糯米果对薇迪雅·甘地说道:“对了,其他那两人会晚些来。”
薇迪雅·甘地笑着点了点头。 剩余那两人能不能来报道,已经不重要了。 …… …… 除了奥斯曼狄斯之外,其他三人回到宿舍,换上刚发的校服,而后和前者在宿舍前的空地上汇合。 糯米果认真对其他三人说道:“你们也知道,教会学校的圣光课程没有任何学习的意义,我们的目标是尽快毕业——我们会不断的通过社会实践活动来积攒学分,争取在一个月内从教会学校毕业!”
沃尔夫·瑞博特吃惊的说:“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
糯米果看着他:“你有什么意见吗?”
沃尔夫·瑞博特立刻说道:“没有!”
沃尔夫不敢提什么意见,能够来上学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至今还记得糯米果拿着空白录取通知书来家里拜访时,母亲所表现出的态度——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从母亲脸上见到过的惊喜程度。 瑞博特家如旧城区的大多数工人家庭一般,吃到了亚楠市快速发展时代的红利——沃尔夫的爷爷,已经作古的瑞博特老爷子,曾经在三十年前的工地上攒下了还算丰厚的家底,得以将沃克街32号公寓楼作为儿子生活在亚楠市的依仗。 而到了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沃尔夫的父亲,汤姆·瑞博特这一代,老爷子攒下的老本几乎已经被生活、上学、税务之类各种事情吃光了。 公寓内房间的出租也只能勉强缴纳当月的地税而已,他们甚至不敢开放暖气,更别说更昂贵的地暖了。 他们不得不节衣缩食来攒下缴纳地税的钱,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生活必要支出…… 一切算下来——能够支撑勉强生活的一切支出算下来之后,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钱来供应沃尔夫上学了。 在糯米果拿着空白录取通知书走进沃克街32号大门的那天晚上之前,沃尔夫的父母曾进行过无数次的争吵: 他的父亲认为自己的儿子即便不上学,在家看书学技术,也能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而她的母亲却认为儿子必须去上学,她认为,沃尔夫只有接触到其他人,才能成为一个和大家类似的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怪胎。 沃尔夫甚至曾经听到父母之间崩溃的争吵,母亲歇斯底里的威胁着父亲,如果再不找机会让沃尔夫上学,她就要去转角楼里给沃尔夫赚学费。 沃尔夫虽然才12岁,但他知道“转角楼”意味着什么,街上的小伙伴们在发声争吵时最喜欢拿这个辱骂其他人,仿佛这就是最恶毒的侮辱。 沃尔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是很害怕,反锁了卧室门,躲在被子里,恐惧让他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父亲一言不发的抽了一晚的烟,第二天晚上拿了厚厚一沓散钞回来,沃尔夫看到了父亲手臂上的绷带。 他知道父亲去卖血了。 自从他记事起,就很经常在每年长达6个月的冬天里看到各种冻死在街边的人,他们手臂上有时也存在这样的绷带。 他的一个小伙伴的父亲因为卖血而染了病,没多久就死去了,他还记得那位小伙伴痛哭流涕的样子——即便在前一天,那位小伙伴还是个撞在钢筋上都不会皱眉的硬汉。 从那时起,沃尔夫知道,钱是宝贵的。 直到后来,糯米果拿着空白录取通知书走进公寓的时候,沃尔夫意识到,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这次机会。 那天晚上,糯米果表现出了出乎他预料的谦逊和温和,他站在桌边,没有说话,却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脑子里了。 直到今天,他也依然会听从糯米果的话——即便她提出的目标是不可能完成的,他也一定会拼命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