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议院中就“如何划分群体层次”而激烈讨论的议员们,心想:
‘这些和我建立了量子纠缠通道的人,他们勉强算是我的半个量子分身,因为我能够把他们当成载体,但没办法用很强的手段操控他们,只能通过意识对他们产生影响。’ ‘我或许可以暗示他们其中的某个人……让这个人去寻找我的本体。’ 他看向查尔斯。 ‘按照查尔斯和埃克斯奎什·内斯特的通话内容,一定是有人去救我了,救我的人应该是欧嘎米……能够在机械孤塔生效的情况下掌握主动权,恐怕只有欧嘎米能做到这件事。’ ‘也说不定……说不定是某个脑抽了想要分一杯羹的上位者……但这样的几率太小。’ ‘我现在假设把我本体救下来的人是欧嘎米——那么,我就只需要想办法找到欧嘎米,就能接触到我的本体。’ 陈宴很快想到了办法: ‘我可以跟着游行者们一起回到沃克街33号公寓!沃克街是旧城区前往下城区的必经之路,他们恐怕现在正在前往沃克街的路上呢!’ 陈宴心中兴奋,展开视野,轻而易举的将意识转移到了某个兴高采烈的游行者身上。 游行者队伍已经过了上城区金街的部分,还有不久就能到达亚楠市中央森林公园,过了中央森林公园,再有十公里,就是沃克街! 陈宴游曳到队首某个游行者的脑袋里,心中紧张又期盼,胡思乱想之间,几个念头浮现出来: ‘查尔斯之前和陈长生通过电话,之后也必定要因为商讨威廉·亚当斯集团注资的事情和陈长生见面,我如果附在他身上,多半就能遇到陈长生,知晓他们下一步要在亚楠市做的事情。’ ‘可一旦这么做,我就危险了……’ 他回想起查尔斯刚刚和陈长生的通话内容,心中感慨万千。 ‘现在距离他们会谈的时间不可预测,而且……如果威廉·亚当斯集团改了主意,我的本体说不定立马就被毁灭了,到时候说什么都是晚了。’ ‘得先活下来再说啊……’ 陈宴内心急躁,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中。 游行者的队伍一刻不停的前进着,他们感觉自己面临的风雪比昨夜小了许多。 可其实风雪并未减小,今年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双重灾难气候汇聚而成的“纳尼拉”年,风雪只会在进入深冬时节愈演愈烈。 无论如何,现在、此刻,以及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不会再被困于风雪之中。 …… …… 当欧嘎米看到陈宴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一瞬间的不安。 这一丝不安很快随着陈宴眼神里流露出的喜悦而消失了——他曾无数次在陈宴眼神里见过这样的喜悦,那是好朋友之间见面时的开心。 回来的……的确是陈宴。 他扭头看向额头上已经浸满了汗珠的陈长生,僵硬的说道: “谢谢。”他并不习惯说谢谢,也从未用帝国语跟人说过谢谢,所以不免言语僵硬。 陈长生点了点头: “我只是知道他的位置,将他拉回来罢了。”
他说完,只是后退两步,给威廉·亚当斯让出位置来。 眯着眼睛的中年人来到陈宴面前,用“不过如此”的眼神打量着陈宴,张嘴就是一口流利的天神州北方土话: “小子,你真他娘的不识好歹,杀了老子的儿子,搞砸了老子的产业,竟然还想全身而退!贪也不是这么个贪法!”
欧嘎米没有动,并非因为他听不懂天神州语,只因为中年人虽然语气恶劣,但并未散发出任何杀意。 陈宴用眼神的余光瞟了一眼陈长生,立刻明白了这人的身份,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说道: “大叔,你这话就不对了。 首先,你肯定也明白,即便我不杀你儿子,他早晚也得死,得罪了那么多人,砸了那么多人的饭碗,还要把亚楠市变成那么个鬼样子,我提前杀了他,对所有人都好——包括对你的集团在内。”
威廉·亚当斯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但欧嘎米依然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杀意。 威廉·亚当斯的平静让陈宴都为之错愕,按理说,被人杀了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平静才对…… 陈宴心中一惊,忽有一荒诞的念头跃出脑海: 威廉·亚当斯并不在乎他儿子的死,甚至有可能,莱昂纳多·亚当斯被送到亚楠市,本就是为了送死的!威廉·亚当斯要用他儿子的卑劣手段去获取整个亚楠市的市场,然后用他儿子的死去平民愤,将集团洗白! 难道莱昂纳多……不是他老子亲生的?! 陈宴回想起莱昂纳多·亚当斯的面貌,和面前的威廉·亚当斯一对比…… 好家伙!还真就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陈宴忍不住浮想联翩,眼前仿佛看到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被扣在了威廉·亚当斯头上。 陈宴像是不要命一般继续说道: “我杀了这么个人,对整个社会都是好事,我是无罪的,自然不需要去死。”
威廉·亚当斯像是做生意讨价还价一般对他说道: “你杀了社会毒瘤是一码事,你杀了我儿子又是一码事,一码归一码,即便亚楠市因为考虑到沸腾的民意而不对你采取措施,我身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也是必须要你付出代价的。”
他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仿佛讨论的根本就不是你死我活的血仇。 “你知道贵族培养一个儿子有多不容易?我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培养出这么一个儿子,砰!一枪被你崩了,我可是亏惨了!你无论如何都得赔偿我!”
陈宴面对如此……无法形容的讨价还价,一时之间想不到任何转移话题和偷换概念的方法。 威廉·亚当斯接着说道: “我给你两条路。”
“第一条,你当我的儿子,我名字都给你想好了,以后就叫埃索·亚当斯,替我打理亚楠市的产业。”
陈宴完全搞不懂这位首富大人的脑回路,只知道当他儿子是不可能的。 “我拒绝。”
威廉·亚当斯完全没有生气,接着说道: “第二条,去一个地方,为我拿一样东西。”
陈宴没有说话,他毕竟杀了人家的儿子,而且……如果真能去一个地方,拿一样东西,就能平息这位传说中存在的怒火,那或许是他在此次事件中最好的下场。 即便威廉·亚当斯没有表现出任何带有侵略性的举动,陈宴也丝毫没有觉得面前的中年人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和蔼。 他明确知道对方有多大的能量,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事。 碰巧的是,对方也知道他知道这些事,所以一句废话都没有。 威廉·亚当斯说道: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长生会告诉你具体事项。”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因为没有需要他亲自来说的话了。 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说完自己的条件之后,就只等着对方进行判断,无论成与不成,都得完成整个过程——这是他的本分。 陈长生看着陈宴,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说道: “之前我跟你说过,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告诉你第一个真相。”
陈宴平视着陈长生,即便他没有资格。 “这一真相便是:【规则是人定的——规则对人的审判,本质上是人对人的审判。】” 陈长生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陈宴也轻描淡写的听了,此时他涉世未深,还未体验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所见的一切都可以用这句话来理解。”
陈长生说完,陈宴问道: “我始终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长生没有回答,而是用陈述的语气反问道: “我也始终奇怪,你为什么要杀我。”
陈宴简简单单的回答: “因为你在家乡教人作恶。”
陈长生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一丝错愕,随即忍不住的拉扯嘴角,脸庞之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随着情绪在内心的扩大,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直至笑出声来,直至哈哈大笑。 他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诞不经的解释。 笑容在片刻之后被收敛起来。 “我要帮你,是因为先生的学生不多了,你继承了先生的衣钵,就应当将先生的衣钵继续传下去,无论如何不可断了香火。”
音容皆是诚挚,丝毫没有因为陈宴沸腾的杀意而出现丝毫敌意。 我选择帮你与否,与你无关。 陈宴有欧嘎米在身边,心中胆气十足,针锋相对: “这不是你这么个被驱逐的徒弟该操心的事。”
陈宴话语中包含的恶毒意味成功引起了陈长生的怒火,但他已经许久没有生过气了,所以只是一瞬间的暴怒之后,就已经平静下来。 “你杀了莱昂纳多·亚当斯,又不肯给威廉·亚当斯当儿子,如此折了亚当斯家的脸面,如果任由你继续在亚楠市正常的生活下去,从今往后亚当斯家族将会尊严不再,而尊严是一个贵族最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不可失去。”
“为了挽回亚当斯家的尊严,你需要受到惩戒——你将会受到比死亡更加痛苦的刑罚—— 你即将在一天之后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去寻找传说中的不存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