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最深层,湮没之井。 “作何感想?”
昂热点燃一支雪茄,漫步在满地零落的藏品中。 这堆从全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好像正在开一场狂欢Party。 炼金八音盒还在兴冲冲的演奏,一个波斯风格的铜盒子里正间歇地喷吐熊熊烈焰,一个表面镀银的骷髅头骨正冲着昂热张嘴大笑,保存完好的牙齿“咔咔”地扣合着。 昂热心情败坏到了极点,伸脚把它踢飞到空中,这一脚显然有十几年的苦功,当年他在剑桥曾经是足球队的主力后卫之一。 而副校长则惊叫一声,鱼跃而出,以这老家伙已经长出肚腩的身体,居然做出了橄榄球运动员扑球的高难度动作,凌空把那个大笑的骷髅接住。 “不要拿藏品撒气,”副校长精心地用衣袖擦拭那个骷髅,从它的下颌处取出两枚精巧的青铜齿轮,“活灵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嘲笑人的智慧,况且这个连活灵都不是,它会笑只靠这两个炼金齿轮。”
“学院把它弄回来花费了70万美元的预算,一个古埃及法老把它放在自己的墓穴入口用来惊吓盗墓者的。仅此一件,再没有同类藏品了。”
他们脚下的金属地面上,原本流动不息的青色液体已经干涸,那个巨大的炼金领域就像是耗尽了电解质的电池,不再运作,也就没什么能够镇住这些珍贵藏品了。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爆炸,被炼金领域围绕的中央祭坛上一片漆黑,爆炸应该在那里发生,辐射到整个湮没之井。 四面八方乃至于极高的顶部,很多地方都可见燃烧后的黑色痕迹,这片空间的顶部高度达到惊人的80米,它原本就是一个花岗岩石脉中天然的裂隙。 “感想不能啊。”
副校长蹲在干涸的水池边挠头,“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以汞溶液为驱动力的炼金领域,我在这里面至少注入了1200吨汞溶液,但是好像有什么剧烈的高温把他们全部蒸发掉了。”
“但如果那样这里应该满是汞蒸汽,可你竟然还能健康地抽雪茄,说明汞蒸汽还没有浓郁到要你的命。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昂热一愣,“我以为我们这个就是第一大了。”
“第一大的那个还没有挖出来,是中国第一位皇帝秦始皇的陵墓,”副校长说,“说起来他的陵墓没有被反对他暴政的人挖了,如果可能我倒是想去挖挖。”
“我记得你说过只凭少数入侵者是无法毁掉这个领域的。虽然不如秦始皇陵那个强大,但是显然也足够抵挡一支军队什么的,确实它也完美地运转了几十年,谁能毁掉它?”
昂热皱着眉。 金属地面上自动伸出一截,连接了外圈的图腾地面和中央祭坛,他们走过了干涸的水池。 “你记得这个炼金领域是个什么言灵释放的,对吧。”
副校长说。 “当然记得,是「戒律」。”
“「戒律」是言灵中类似‘法条’的一种,约束一切具有龙族血统的个体,无论是混血种还是纯血种,他们使用言灵的能力被压至。”
“我们也是靠着这个领域来限制学生在校园里动用言灵。但是,如果普通人类进入这个领域,他是不会被领域限制的,「戒律」对他们没有作用。”
“入侵者是普通人?”
昂热一愣。 “这是可能之一。第二点我得告诉你,这个炼金领域其实是我自己言灵的放大版。”
“我在它的驱动力中融入了自己的血液,对龙族来说致命的、很危险的汞溶液在特殊的调配下反而会养护我的血液,使其不干涸,并且保持旺盛的活力。”
“那么,如果是一个混血种能够无视「戒律」,他的血统级别必须超过我。”
昂热沉默了很久,“我大概知道你的血统,超过你的……难道是龙王?”
“总之你现在明白了,能侵入这里的,要么是废柴,要么是龙王或者接近龙王级别的人。”
副校长顿了顿,“还不止一个。”
“你怎么知道的?”
昂热直视副校长的眼睛。 副校长耸耸肩,从前面的龙王骨骸上,也就是那位死去的年轻龙王的头顶摘下了一张黄色的便签致,递给昂热,“有人留条子给我们说的咯。”
不可思议的是,在遭受如此强大的入侵者后,本该全世界都觊觎的极品珍藏、龙王诺顿和康斯坦丁的骨骸依然平静地放置在中央祭坛上。 这其中康斯坦丁的那具,呈现十字状的骨骸充满殉教者的神圣意味,神秘而端庄……却被人在脑门中央贴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纸。昂热因为角度的原因,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它。 昂热接过那张小纸,有人在上面以懒散潦草的字体写着,“建议贵校加强安保力量,下一次再有人潜进来偷它,我可未必恰好在场啦。”
“会不会是那两位……”他说。 “不可能。”
守夜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这些破烂在大师眼里都算不上入流。”
…… …… 意大利,罗马。 弗罗斯特·加图索按动座机上的红色按键,自动拨号音后,话筒里传来快乐的男声,“嗨,弟弟!出什么事情了?我可好久都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娇笑声和震耳的拉丁音乐。 “不,我们昨天还通过电话,当时你正在和本季当红的一个超模洗泡泡浴,说了两分钟你就挂断了。”
弗罗斯特面无表情的纠正。 “啊嘞?我和超模洗泡泡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古板如弟弟你居然知道什么女人正当红!”
可以想象对面的男人神采熠熠,“弟弟你好像开窍了!”
“作为这一代加图索家的当家主,”弗罗斯特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愿意在家族的事业上多花一点时间,也许你至少应该花一点心理教育一下你亲爱的儿子恺撒。”
“你和时尚杂志封面上的那些女郎可生不下来如他那样血统优秀的后代。”
“你对我亲爱的儿子恺撒有什么不满意么?他不是一直都很优秀?啊哈,前年生日的时候我还送他一台布加迪威龙奖励他,你怎么能说我不关心他?”
男人的语气还是这般快活。 弗罗斯特默默的捂脸,懒的再跟这个家伙讨论下去,他打开了一张很长的单子,“从昨天到今天你必须要听的事情一共有如下48项……” “讲重点!我在钢管舞俱乐部的酒会上,我这里太吵了!”
男人大声说。 弗罗斯特沉默了几秒钟,“两件事,第一,有人入侵了「冰窖」,学院方面目前还没有对校董会报告,我让帕西去查这件事,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谁敢抢在我们前面?最想侵入冰窖的难道不是你么弟弟?”
男人有些惊讶。 “你能否不要把我说的好像一个心怀不轨的强盗?”
弗罗斯特皱眉,“是的,我安排了帕西尝试进入冰窖,但是还没有开始行动就被人抢先,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你理解现在我们的处境了么?”
“汉高咯,他也对龙骨有兴趣。”
“如果汉高已经有能力入侵冰窖而我们还没有,那更糟糕。”
“好吧,这件事我们还是等等看帕西能给我们什么结果……我要一杯加冰的马天尼,加冰,摇一摇,不要搅拌……弟弟你接着说第二件。”
弗罗斯特只能强行压住自己的恼火,“执行部在中国丢了两个人,这件事学院对校董会报告了。”
“丢了?怎么解释?那些都是执行部的精锐对吗?他们不会轻易走丢。”
男人很讶异。 “谁说走丢了!哥哥!注意听我的话!”
弗罗斯特终于忍不住发怒了,“这是执行部中我们能够控制的人力,我们派出他们在全世界各地活动,以搜集龙王复苏的消息!”
“他们全都是精选过的优秀专员,这两个中还有一个的言灵是「血系结罗」,她能敏锐的觉察巨大人群中的微弱血统反应,如果有纯血龙族,她会优先发现。”
“那又怎么样?”
“他们突然失去了和我们的联系,他们的臼齿里还藏有定位芯片,目前显示芯片的位置仍在中国BJ,但是信号断续。”
“我们猜测他们遭遇了纯血龙族,甚至可能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龙王。”
“你在开玩笑吧?龙王那样巨大的东西不是应该呆在很少人去的偏僻地方吗?他能藏身在BJ那种大城市里?”
“要知道龙王虽然可以以人类形态出现,但是没有巨大化的龙类身体,他们就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这对他们是很冒险的事,他们可能在人类状态下被杀,但是龙类形态下他们几乎是无敌的。”
“我很高兴听到哥哥你还有点逻辑分析能力,不过我们最近在BJ监控到连续的小规模地动,完全不符合地震预测。”
“地动?”
“大地与山之王,他的苏醒必然伴随着地变,「岩石的浪涛昭示着他苏醒前的伸展,他完全伸展的那一日,山陵化作深渊。」”弗罗斯特朗诵了这段典籍中的文字。 “我们家族在BJ是否还有点地产投资?你说要不要赶快抛售?”
男人居然首先关心的是这件事。 “你又失去逻辑感了!”
弗罗斯特紧缩着眉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当务之急是向BJ派出优秀的执行人员!”
“执行什么?”
“屠龙!”
…… ……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会议厅。 因意外事故而坠落的雄鸡雕塑还倒插在那口「奠基之井」里,鸡屁股冲上,倒像是一直放在盘子里等待被享用的烤鸡。 楚子航端端正正地坐在最前面。 这一次他的出席无疑是对调查团的特大好消息,调查团终于有机会和楚子航当面对质了。 但最兴奋的不是调查组组长安德鲁,而是狮心会的会员们。 他们动用社团经费,连夜赶制了胸口有「导航社」字样的特质校服,全体以佩戴白色饰巾出场作为对调查组的抗议。 当然这不是他们所做的唯一工作,其他的诸如荧光棒、鼓掌棒、横幅和高音喇叭等装备在进入会场之前被执行部缴械了。 调查组成员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这类器械不得不承认自己即将面对这所校园里最大的拥趸社团之一,而这个社团的成员正以主场观看足球赛的心理等着看他们出丑。 和狮心会的深红色服装相反,学生会全体穿着黑色校服,男生们佩戴黑色饰巾,女生们则佩戴黑色丝绸束发巾,双方分别占据了会场的左侧和右侧,俨然是两只对抗中的军队。 领导这两只军队的是狮心会会长楚子航和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后者一直戴着降噪耳机,怡然自得地听着音乐,显然是等着看宿敌被调查组轰爆的结局。 但是有一个女孩抢去了这两个男人的风头,新生和强有力的校花候选人夏弥带着新生们坐在楚子航旁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束绽放的香水百合,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那束花将被赠给谁。 全校唯一的「S」级学生路明非竟然坐在不起眼的桌尾,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哪一边都不站。 鉴于上午他和新闻部负责人芬格尔赤身裸体蒙着白色床单吃烤肠的照片被转载到全世界所有校友的信箱……他的低调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路明非的女朋友,在全卡塞尔都称得上是叱咤风云的红发魔女陈墨瞳好像就没那么低调了。 她抱着双手,扬着下巴站在路明非身后,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嘿,诺诺和明非吵架了?”
守夜人偏头和芬格尔耳语。 “大概是的。”
同为烤肠照上的人物,充当副校长秘书的芬格尔神采飞扬。 “什么叫大概?你作为一名新闻界人士就用「大概」这个词来应付别人的提问?”
守夜人不满地皱眉。 “好吧,他们俩确实是闹了点矛盾。”
芬格尔叹了口气,“鬼晓得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