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沫沫,真没有。”
他吐字清晰,对答如流,但眼睛微阖,眼神涣散,浑身摊着如泥,唯有握着周沫的手力气很大。周沫一时之间闹不明白,韩沉是真醉还是假醉。“你要实在难受,我送你去医院,挂个急诊,给你解酒,你能舒服一点。”
“我不去医院。”
他这还拗起来了。周沫蹲着难受,起身坐在床边,拨开韩沉的肩膀,试图让他露脸睡,他却十分不情愿,勾着肩不愿翻身。“那你躺好睡。”
“我难受。”
“……”陷入死循环。周沫忍者呼之欲出的火气,耐着性子半哄着,说:“那就喝点牛奶,喝完会舒服点。”
“我喝过了。”
周沫惊讶,“你喝过了?”
“杜陌良给我喝的。”
他还能记着这些?周沫瞬间警觉地望着韩沉,“你没醉?”
“……醉了,就是难受。”
“……”问题回答这么溜,这叫醉了?“这里……不对,是这里……难受……”他拉着她的手稍稍往上移一些,那是心口的位置。周沫怔愣片刻,她问:“为什么难受?”
“你变了,突然就变了。”
“……”“我搞不懂你……也搞不懂我自己。”
周沫心尖微颤,“你喝醉了。”
韩沉毫无疑问是醉了。往日的他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唯一的解释只有他醉了,醉的彻底,脑子完全不清醒。趁其不备,周沫猛地抽回手,韩沉却下意识伸手跟过来拉,“沫沫,别走……”周沫起身,和他拉开距离,让他的手扑了个空。“我没走,我去给你倒水。”
周沫在冰箱里找到蜂蜜,罐子还未开封过,她怕韩沉人懒,买的东西许久不开封,存放时间过长,还特意看了生产日期,虽然蜂蜜的保质期一般很长。蒯了两勺出来,化了杯蜂蜜水,她端进卧室。“起来,喝水。”
“不想喝。”
他还真是,有问必答。“喝点蜂蜜水,酒精代谢能快一些,快起来。”
“起不来。”
“……”周沫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扶着韩沉的头和背。韩沉似乎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力量,也微微挺了腰身,勉强靠着周沫坐起来。周沫拿过杯子递给他,韩沉的手却软兮兮抬不起来,周沫怕拿不住,只得将杯子对在他嘴边。“喝。”
她命令道。韩沉倒是听话,或许是真渴了,唇碰到温水,他就大口喝起来。“咳咳,咳咳……”结果喝太快呛到,他反应性推开周沫手里的水杯。动作有些猛,杯子里的水撒出来少半,尽数浇在他身上,尤其是腹部和加星部位。周沫一个头两个大,“服了。”
她转身放下水杯,将韩沉原封不动放好,去洗手间拿了干毛巾,勉为其难,寥寥草草大概擦两下。“衣服湿了。”
韩沉说。“你自己洒的,”周沫咬牙切齿。她低头检查自己,身上除了飞溅几滴,完好无损,还好自己没被洒。“凉。”
韩沉指衣服湿了不舒服。周沫悻悻地瞪他,“凉就受着。”
她不会给他换衣服。她弯腰扯过被子,给他盖上,“睡觉!”
“嗯,”韩沉的脸在枕头里蹭了蹭。还算乖巧,比以前好。“沫沫……”周沫无语,“怎么醉个酒变话唠了?”
“我又喝醉了。”
“你知道就好。”
“我错了。”
“错哪了?”
“不应该喝酒,喝酒误事,会犯错。”
犯错……周沫脑海中的往事被勾起,脸上又是一片绯红。“我不会碰你,你放心,我醉了,没有力气,动不了。”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赶紧睡觉。”
周沫给他掖了掖被子,望着他张英朗的俊颜,脑海中显现另一张相似的稚嫩面容。当初,她和韩沉说分手之后,并不是直接就断了联系。韩沉不发一言从她卧室离开后的第二天,是周一。周沫照常在他家门外等他。韩沉依旧姗姗来迟。周沫问他:“又起晚了?”
韩沉“嗯”一声,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周沫只当他接受分手,还挺佩服他接受能力强。两人去上学的路上,周沫又和他耐心解释一番,说了一堆要高考了,要加油学习之类的话,她还说,他们以后可以是朋友,关系很要好的那种。韩沉绷着脸,一路沉默。他没否认,周沫就当他默认。自那以后,他们的生活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最不同的,大概是他们没一起在外面吃早饭。因为快要高考,柳香茹怕周沫营养跟不上,一日三餐都亲自打点起来。韩沉则因为梁辛韵太忙,他又总睡懒觉,不怎么吃早饭。柳香茹很快发现韩沉的问题,于是每天早上还会多做一份早饭给韩沉送过去。他们两人便各自在自家吃早饭。看着没什么毛病,周沫却知道,柳香茹这是防他俩呢。不然完全可以让韩沉来她家吃,一顿早饭,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还要送过去折腾。越临近高考,复习任务越重,连晚自习都延长一小时,周沫和韩沉一起放学,到家基本是快睡觉的点儿。两个人都很累,回家的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但进小区还是默契地一前一后,拉开约定俗成的五十米固定距离。一般周沫先回家,韩沉在后面。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考完那天,所有人都解放了一样,有在学校撕书撒试卷的,也有干脆早早回家,约三两好友去泡网吧的。周沫属于乖乖被柳香茹叫回家,一道题一道题,逼着她估分的。他们是先出分再报志愿,但柳香茹等不及,非要知道周沫考了多少分。那一晚,周沫仍旧在高考的卷子中度过。不过……韩沉却一晚上没回来。梁辛韵那段时间工作很忙,经常在医院值夜班,韩沉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家。周沫之所以知道韩沉那晚没回来,是因为柳香茹庆祝周沫考完,做了顿美味大餐,让周沫去叫韩沉一起。周沫去敲门,没人应。之后她又隔一段时间去敲一次,依旧没人应。最后一次敲门是早上八点,还是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