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曦衣小心收好恢复正常的鸦羽,再次抬头看向岩壁上的地图时,却发现那一道道黑色的条纹居然正在缓缓消失。 这一发现让陆曦衣微微一惊,还好他已经把所有的重点都谨记于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放出灰烬,沿着逐渐淡化的地图线条迅速铺成了一张灰烬地图。 呼—— 像是渗入泥土的血液,那漆黑的“墨水”最终彻底消失与岩壁之上,与之前看不出半点差别。 陆曦衣取下自己刚刚拼成的灰烬地图,仔细打量上面的每一处标记。 因为有注释的存在,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张地图所要表达的内容,同时也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有了一个更加确切的想法。 ‘画圈的地方意味着危险,可能有黑域的存在。’ ‘打叉的区域意味着有聚集地,可以前往与其他灰原成员见面交涉。’ 整张地图上的各个角落里都画着大大小小的圈,还有零星几个叉遍布其中,它们几乎都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多数区域在正规的地图上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没有附近的城镇说明,没有地形标注,没有相关的组织资料,甚至连注意事项都没有。 这样一张极其简易的地图,却也恰恰反应了灰原成员们极其纯粹的行为目的、与不顾一切达成目标的决心。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孤独冷酷的猎人,只需要知道地点,然后便会欣然前往。 “……” 真是可怕。 陆曦衣见过很多组织,它们大多都是雇佣性质或者有各种明显的利益关系在其中相互交织而形成的。 像这种完全依靠成员信念与一厢情愿的组织,一般都带有宗教或者洗脑背景。 灰原,又会是哪一种呢? 沉吟片刻,他收起地图,将行囊重新整理好,放在一旁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地面上。 根据这张意料之外的地图,陆曦衣将自己的行动路线进行了重新规划,他决定不再深入这片森林,而是转向附近的商路,沿着西南方向一路前进,几天之后应该就能够到达一个全新的城市。 阿拉木斯。 那是一座边陲小城,四周坐落着几个零散的村落,再往外就是一片戈壁与沙漠,是真正人迹罕至的地方,应该没有多少人会特意前往这种地方。 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离他最近的灰原据点才会定位于那里。 原本陆曦衣是不想与灰原扯上太多关系的,但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背负之人,就算他不去,也一定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那倒不如先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嗞…嗞嗞…… 他这边还在默默进行着未来的规划,突然,手中的火光毫无征兆的闪动了两下。 “?”
陆曦衣皱起眉,注意力转移到手中有些不太稳定的炽能身上。 怎么回事? 炽能的输出应该非常平稳才对…… 嗞—— 下一秒,他手中的火光竟是不受控制的,直接熄灭了。 —— 整个山洞内部,瞬间被浓浓的黑暗所淹没。 “……” 陆曦衣迅速握住腰间的断剑,视界伸出体外警惕地读取四周的信息。 除了黑暗,还有寂静。 不知何时,就连外面那忽远忽近的虫鸣声,也寂静不闻。 某种更加深邃,更加阴沉的气息,正缓缓从山洞的“深处”攀爬出来。 洞穴的深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绝对的黑暗,站在它的面前,人们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睁着,还是已经闭上了眼。 那里有什么东西么? 以防万一,陆曦衣将视界缩回体内,远远地观察着洞穴内部那逐渐溢出的深邃。 可即便如此,甚至可能才过去了几秒钟,陆曦衣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一时间,他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掌,正不断从黑暗中伸出,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大脑,摧残着他的心智。 向前走…… 向前…… 那黑暗似乎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 陆曦衣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早已检查过整个山洞,这只是一个极小的洞穴,往里面再走两步就会撞到岩壁。 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 向前…… 向前? 前面明明是被挡住的。 不可能有路。 沙。 陆曦衣颤抖着身体,缓缓向着洞穴深处的黑暗迈出了一步。 如果是平时的他,一定早已猜到自己这是遇到了深渊的侵蚀,也一定会机警地迅速离开这个诡异的山洞。 但是现在,陆曦衣的大脑仿佛停止运作,从视界传来的信息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失去信号。 他只能极其缓慢地做最简单的思考,甚至连回忆都是如此艰难。 他明明记得,前面是一条死路,是一面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岩壁。 可是现在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陆曦衣艰难地伸出右手,向着前方伸去。 就在这里,刚刚那根羽毛还在这里画过一面地图…… 他伸直手臂,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前方空空如也。 “……” 不可能。 陆曦衣眨眨眼,可视界仿佛失了灵,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里就是有一面墙! 他再度向前跨出一步,手臂在面前挥舞了两下。 什么都没有摸到。 这不合理。 理智在飞速降低,大脑中被撕扯的痛感越来越剧烈,陆曦衣额头冒汗,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要疯掉。 可是…… 啪。 水面荡起涟漪,陆曦衣竟是一步迈进了一潭浅浅的水泊之中。 而水面上方的空气,依然畅通无阻。 水,哪里来的水? 这里明明是有一面墙… 山洞内部那么狭窄,他在里面根本不可能施展开拳脚! 呼呼…… 手臂向四周不断摸索,陆曦衣脚踩着不足鞋底高的水面,魔怔般不断向深处走去,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摸不到任何障碍。 这不可能。 这不符合理性。 不符合常识。 不符合…… 越想越是难以理解,陆曦衣仅存的智力,似乎也在这样的思维循环中不断被消磨殆尽。 好想伸开拳脚。 好想跳一跳。 好想放肆地奔跑。 好想……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 陆曦衣所不知道的是,普通人处于这种境地,肯定早就已经彻底疯掉,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意志坚定者,则会本能地不断向着深处走去,然后逐渐加快速度,最后转为狂奔,永远的消失在黑暗深处。 可陆曦衣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目光呆滞,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陆曦衣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他回过头,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那里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感知不到。 入口消失了。 “……” 这里已经化作了绝对的黑暗,比灰烬之地深层的无光之城还要虚无的多,不只是电磁波,而是一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感知不到。 只有脚下还踩着的,反射着虚白光芒的一小潭死水,缓慢向外扩散着一圈圈的涟漪。 而这水,也许是因为光线太过稀少,竟也泛着漆黑的本质,粘稠而死寂。 四面八方全是一样的漆黑,这里仿佛位于世界的最深处,是比地狱更加邃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