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一日。走走停停几番,便已近夜幕。一入密林,除了杨先生,便无人能识得方向。扶柳三人按着杨先生吩咐,隔着几个时辰便落下休息,点燃篝火将披风烘烤一番。不得不说,山间雾气比起扶柳先前所想,还要浓郁,越是往里,越是如此。扶柳望着身侧两道身影,几次开口,却是将话,都昔数咽下。夜幕愈深,杨先生寻了一处离水不远的岩地,吩咐展毅与苏晓风两人收拾,准备夜宿。不消片刻,篝火又起。扶柳静坐火光之前,皱眉不语。苏晓风去水边取水,展毅在一旁,收拾帐篷,杨先生提醒几句,便也到了他处。火光跳跃,印在扶柳半面之上,烘出了一抹淡红,多了一分血色。两道身影都是无话。扶柳一声轻叹,眼眸几闪,盯着面前火光,一声轻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
扶柳身后,背身而立的身影一愣,手上一僵。“以往,你可从没这般过,你是觉得我可怜,还是觉得我无用?把我当成了寻常女子一般?”
扶柳嘴角一勾,一声轻笑。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展毅轻步踏到篝火一侧,低身一坐,手上拾起一根柴火,轻轻挑着面前火堆。“扶柳。”
展毅一声轻唤:“我不过是想好好照顾你罢了。”
火光一旺,两人面色皆是红晕几分。“你早一日解毒,早一日回京,太子,苏府都早一日安宁。”
清淡嗓音响起,剑眉微皱:“京城局势瞬息万变,我走之前,太子曾提醒过我一句。”
展毅一顿,扶柳皱眉一问:“提醒过你什么?”
”那封圣旨。”
展毅眉眼一抬,盯着扶柳,一字一句吐出:“太子说,那封圣旨,不是只有苏府知晓。”
扶柳一愣,眼眸一转,却是神色大变。“你是说,玉担心,京中大臣会使乱捣鬼?”
扶柳一声惊问。“你走得隐秘,却难免会走漏消息。”
展毅将头一点:“京中大臣都是见过那封圣旨的,他们此刻不动声响,为的,是探听苏府虚实,你的虚实,还有皇上的虚实。这般,却不代表,往后仍是不动。”
“一旦知晓你已离京,就算他们猜不到缘由,也是使着法子,破坏太子与苏府的联姻,一人易防,众人难防。再加上皇上坐山观虎斗,心思难测,太子担心,你人还未回京,苏府便已遭他们下手。”
展毅沉声道:“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东宫,就算他们想打太子主意,也不敢明目张胆,可苏府不同,苏先生纵使再有声名,也不过一介布衣,难防他们暗算。”
扶柳身子猛然一震,眉头紧皱。“太子说,会暗中与苏先生商量,防范那些大臣,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是……”星目一转,盯进扶柳眼眸:“你!”
扶柳轻一点头,双手握紧肩头披风,低眉不语,垂头间,却是未曾瞧见,身侧星目里,一抹未曾见过的异样神色。一夜无话。扶柳辗转一夜,睡得不是很沉,天还未亮,便已醒来。深林内,树木参天,将夜幕遮掩了大半,只窸窸窣窣露出一条缝隙。躺在厚毯之上,扶柳双眼大睁,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帐外还在不断跳着的火光。突然,远处几声虎啸,似是朝着众人方向而来。扶柳一惊,连忙撑起了身子。啸声刚落,苏晓风一声惊呼,帐外,守了一夜篝火的身影,双目一睁,放在身侧的长剑已是出鞘。“无妨!”
杨先生也是坐起了身子,朝着几人一笑:“那虎在远处,只要有玉牌在身,它便不会到此。”
众人稍稳了心神。这才想起,杨先生将玉牌交由众人时便曾提及,玉牌的多种妙用,而令珍奇猛兽避让便是其一。果然,那虎啸愈近,未过多久,便是到了众人右侧千步距。就在几人又将心神提起之时,虎啸声一顿,两息之际便有朝着他们远去。扶柳暗拍在胸口,大舒一气。苏晓风一脸惊喜,一把掏出玉牌,提在火光之下,连连惊呼:“神了,奇了,这玉牌太厉害了!”
望着火光之下,一片珊瑚蝉翼,扶柳抬手轻抚在胸口之处。衣衫之下,一枚薄玉,一柄玉梳,将她一池心湖搅得乱做一团。杨先生寻望一番,吩咐众人再休息片刻。扶柳侧身躺下,眉头微蹙,却是再未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