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然推门而入，瞧见起身的女孩，略感意外： “乔学姐？”
打量向对方，他发现乔学姐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贴身的劲装，而是米色针织衫搭配了一条牛仔裙。 少了分侠意，多了些现代感的休闲气息。 “是我。”
乔听竹顿了顿，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吃了么？”
“……” 方清然稍稍沉默。 “学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可以直说。”
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乔听竹哑火了一小会。 无怪她这般，实在是此时确已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 他们所在的这些社团，若是过不去明天那个坎，那便注定只能成为霸剑社壮大的养料。 社团竞争、倾轧，一向是天枢学府内部的保留节目，只要不过线，学府上层向来不会来关注学生间的这些争端，所以他们指望不了任何人，唯有自救。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乔听竹的语气颇为诚恳：“方同学，我这次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代表了十方剑社、白河剑社、听剑社、朝露剑社、落影剑社和合剑社六个社团而来。”
方清然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这些社团，除了莫雍学长的合剑社，其他的光听名字他是一个都没听过。 准确点来说，由于不怎么关注社团方面的消息，他只对最为顶尖的三大社有点印象。 瞧见少年略有些迷茫的眼神，乔听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通常来说，只有进了剑道院一定时间的老人，才会了解院内相对较为杰出的这些社团。 能将自身影响力扩散到数个分院乃至于整个学府的社团，无一例外，都是有着焰炬境的坐镇。 他们距离那种级别的社团，显然还有一定的差距。 能做到那一步，可称是大型社团了，整个学府也找不出多少个。 “我想，方学弟你对霸剑社之事，应当也有一定的了解吧。 我们六个社团，均因不愿并入霸剑社，从而结盟与之对抗。”
说到这，乔听竹不禁叹了声气： “原本，我们联盟还有其他一些社团的，然而在霸剑社的步步紧逼下，也只余下了我们六个仍在挣扎。”
“所以……” 听到这里，方清然大致猜出了乔听竹的来意。 “嗯，实不相瞒，光凭我们六个社团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抗衡的过霸剑社，所以希望能寻找到一些外援。”
乔听竹扬起小脸：“方同学，你是我看中的人选。”
她捋了捋耳鬓发丝道： “我清楚，正常来说，社团间的争端，基本影响不到你们这样的独狼，因此，我这边愿意花费一定的代价，聘请你作为外援。”
你要说这个，那我可不困了啊！ 坐在沙发上的方清然直起了身体。 “不管明日的最终结果如何，只要方同学你愿意担任外援，我们愿意赠予一份剑道院内任意特殊建筑中级区域的进入权限。 当然，方同学你想要转为对应的一万天枢点，也可以。”
“不论成与不成都有一万天枢点可以拿？”
方清然似有些意动，“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若是能助我们在明日反抗霸剑社成功，还会有另一笔额外收益。”
乔听竹趁热打铁。 闻言，方清然心中已没了太多的犹豫。 即便没有这一笔天枢点进账，从莫学长那边习得了双剑术的他，也会倾力出手，帮莫学长度过此次难关。 “抗击霸剑社，我辈义不容辞，我方清然一定帮帮场子！”
方清然一脸坚决。 “真的？！”
话语传入耳中，乔听竹颇有些不敢置信居然会这样轻松。 她甚至都做好了被狮子大开口敲竹杠的准备。 前两天，他们就曾因想要找外援，迫不得已找上过一位号称给钱就办事的独狼。 那家伙性格极为恶劣，说话容易得罪人也就罢了，报出的价格，摆明就没有半点诚意可言，纯粹是想从他们这捞一笔。 她当时没在场，也不清楚具体协商的过程如何，反正听说，最终那家伙是臭着一张脸，一副你们赚翻了的样子答应下来。 “方同学真是个大好人啊！”
越想到那人的嘴脸她就越生气，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到时候，一定要帮方同学尽量再多争取些好处。 至少，不能比那家伙差！ 思索间，一阵铃声响起，她下意识低下头，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朝身旁少年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她小跑到休闲室角落，低声接通电话。 十方剑社驻地内部的一间大型迎客厅里，向恒听着手机另一边的声音，严肃的面庞逐渐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怎么，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么，向社长？”
举止颇有些轻浮，脸上化了些淡妆，打着耳钉的青年，举着个高脚杯，缓步走来。 他极为自然的把手搭到了向恒肩上，昂首将高脚杯内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 “是件好事。”
向恒点点头，“乔学妹又帮我们请来了一位外援，明天的把握，想必又能大上了几分。”
“哦？”
耳钉青年语调抬高了一些。 “谁啊，实力如何？”
“方清然方学弟，我相信乔学妹的眼光，乔学妹说这位学弟的实力，不会弱于光烛极限。”
“嚯，这可是跟咱俩一个等级了哈！”
他说着，砸吧砸吧嘴，“就是这名字我没啥印象。”
“作为大四的过来人，哥可得跟你唠两句。”
他摆出一副长辈姿态道：“你也知道，听竹这小丫头她一天到晚都醉心于剑道，心思比较单纯，你说，这万一是……” 说到这里，他察觉到向恒表情的变化，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再又开口： “向社长，你知道我性子向来是这样，有话直说。 要我看，我能介绍的那兄弟，肯定更靠谱一点。”
他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的捻捻，比划了个加钱的动作，嘿嘿一笑： “你再多加点钱，我和我兄弟明天一定帮你把霸剑社那剑霸给打服咯！ 要他啊，有来无回。”
“可我怎么听说，你的那位兄弟，这两天和霸剑社走得比较近？”
向恒颇有些无语的看向他。 “这有啥，你给的钱够多，我喊我兄弟帮你明天来一手背刺都行！”
见向恒收起手机，迈步欲走，他连忙拔高音调追了上去。 路上，他顺手从路过服务生举着的托盘上换了杯新酒，瞧见女服务生的样子，眼神一亮。 追上向恒，他朝刚刚那位服务生打扮的娇小女生吹了个口哨： “向社长，能不能帮点小忙？”
余光扫过来人，向恒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很自然的掩去了这一丝不喜： “邵正，童学妹只是我今天请来帮忙的。”
“害，她不是你社团的成员么？”
被称作邵正的轻浮青年又想向之前那样搂上了肩膀，却给向恒不动声色躲了开去。 “社团成员，又不是我的部下，我们间不存在上下级关系，只是因为志趣相投才会聚集在一起。”
他面无表情道： “如果你喜欢童学妹，可以想办法去追他。”
说完，继续朝社团驻地的门口走去。 邵正闻言，不满得嘟哝了两句。 “这真没意思，我倒听说霸剑社那边……” 话音未落，他发现走在前方的向恒骤然停步，略有些诧异地看去，对方极为严肃的转过身： “如果霸剑社真敢做那种事，学府上层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别忘了，归根究底，我们是一所学校。”
强烈的气场令邵正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直到对方走远，他才有些不爽得甩了甩手。 目送向恒离开迎客厅，远去的背影，他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一抹若有所思： “方向是驻地的大门口，莫非，是要去迎接谁么？”
…… 月光渗进枝杈间的缝隙，洒落在林荫道上，整条道路变得一块黑，一块白。 两道身影在高低错落的枝丫间穿梭，身后荒字舍内照出的灯光，逐渐变得比米粒还要小。 清脆女声回荡无人的道路之上，偶有枝叶摇晃应和。 “今晚是社团大会召开前的最后一晚，向恒学长邀请了其他的几个社团人员和请来的外援，共同举办了一场‘出征宴’。 等到了那边，方同学你愿意的话，可以跟大家认识一下，毕竟，我们如今应当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吧。”
方清然微微颔首，没有言语。 他本来对去不去是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不经意间，听到了有高营养的虚兽肉吃。 本着在哪吃都是吃的原则，他在收到乔听竹的邀请后，出于照顾请客主家的情绪，决定晚饭干脆到那边蹭一顿。 当然，他是个分得清主次的人，主要是结交人脉，蹭肉吃是附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路，半晌过去，乔听竹示意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 建筑的造型很是质朴，不是很高，三四层的样子，像是一个躺倒了的火柴盒。 “这就是十方剑社的驻地。 十方剑社的社团长向恒前辈，也是我们反霸剑社联盟的牵头人。”
乔听竹出声介绍。 “看起来，明显比合剑社的社团驻地要好上许多，不过，和虚研社的比起来，不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其他什么，就要差得远了。”
方清然默默在心中跟他见过的两个社团驻地进行对比。 “方清然方学弟？”
人尚未至，门口遥遥传开的一声呼喊，已传至两人耳中。 方清然寻声看去，出声者，正是他在几天前灵剑池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向恒。 他和乔听竹两人从枝头跃下，落到驻地门口，经过一番客套的交流，向恒领着他们一路向内而去。 “有方学弟愿意出手相助，我们联盟称得上是如虎添翼！”
向恒表情管理的极好，可即使这样，他仍藏不住那一缕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们一方的人手越来越多，这让他不禁真的生出了一缕希望。 没准，明天真的有机会…… 迎客厅内，有五人瞧见方清然一行人，主动迎了出来。 其中一位青年在看见了方清然后，惊出了声： “方学弟，你怎么来了？”
“莫学长。”
打量向莫雍，方清然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相较之下，莫雍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勉强了。 “方学弟，你认识合剑社的莫社长？”
向恒略带惊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了个圈，发觉到方清然身后的两个剑柄后，换上了一副了然之色。 随即含笑道： “来，方学弟，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白河剑社的刘社长，这位是朝露剑社的韩社长，这位是……” 方清然依次和几位社团长打了声招呼，他感知到，这些社长无一例外，都是达到了光烛层次的超凡者。 气息最强的，毋庸置疑，是光烛极限的向恒学长，最弱的嘛…… 刚刚寒暄完，他就给最弱的某人拉到了一边。 “方学弟，你加入了十方剑社？”
莫雍瞪大了眼睛，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向他。 “没有。”
方清然顺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上端起一杯柳橙汁。 “那你……” 不等莫雍再报出其他几个社团的名字，他朝不远处的乔听竹努努嘴： “我是给乔学姐请来当外援的。”
“外援？”
莫雍刚想说什么，回忆起傍晚的场面，又把话吞了回去。 片刻后，他又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你明天很可能要跟剑霸打？”
“也许吧。”
方清然不可置否，他刚准备咬住柳橙汁杯中的习惯，忽停下动作，略有些疑惑地瞅了两眼才走过他身边的服务生背影。 青年服务生恍若未觉，仍穿梭在晚宴之中。 “点了灵的光烛极限和普通的光烛极限可不同，战力区别很大……” 莫雍一脸担忧地摸着下巴。 待他回过神，发现少年已不在自己身边。 扫视了一圈整片迎客厅，最终，他在一位男性服务生的身边，找到了爱好双剑流的学弟。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么？”
卢永视线落向面前身披白浴袍的少年，举止得体，面带微笑。 可若是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学府这般大，为什么我会刚好在这里碰见今天下午在灵剑池外打了个照面的家伙啊！”
他忍不住，在心底狂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