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在离家那一天便已经告诉自己:要光宗耀祖,让弟弟与母亲过上最荣宠的日子,让为人妾小的母亲也有荣光的一天,让那柳宅里别的女人再不敢小瞧她们母子。苏漪睡得正香,被黄玉推醒:“苏漪,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苏漪睁开疲惫的双眼,道:“许是风声,睡吧!”
倒头欲睡,“卡察——”两人都听得分明,似枯枝断裂的声音。黄玉压低嗓门道:“怎样?我便说有声音吧?苏漪陪我出去瞧瞧,我怕——”苏漪因为年龄偏小,好奇心压过了几分惧意。拉着黄玉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在黑漆漆的夜里,隐约瞧见有人进了司制房的绣房。轻轻地走近绣房,透过门缝,看到一个女子吹亮手中的火捻子,在微弱的灯光下映出一个女子清秀的面孔。女子张望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看着桌上的绣袍,握起剪刀。苏漪以为那女子要自尽,不曾想,她抓起桌上的绣袍,神情掠过复杂的情绪,有不忍,有疼惜,还有无措与矛盾。火光映衬出女子漂亮的纤手,手背上有粒黄豆大小的胎记。片刻后,女子将好好的袍子剪成了两截。苏漪张大嘴巴,快速地捂住,身后被黄玉拽拉了一下。小心地溜回到房中,苏漪想想还是不解,道:“青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宫女为何要毁了绣袍?”
黄玉坐在帐中,抱着双膝,颇是不解。苏漪想了片刻,被一阵困意袭来,实在支撑不住,便那样睡了过去。睡得正香,一阵如雷的敲门声:“所有人到绣房集合,出大事了!”
苏漪草草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又挽了个最简单的发式。待她来到绣房,那里已经站满了人,约莫有十几人,昨儿未曾见过的都出现在这里。一个约四十多岁的妇人道:“我再最后问一次,这是谁干的,是谁剪坏了绣袍。”
苏漪低垂着脑袋:昨天晚上她与黄玉都曾看到一个女人进入这里。想到此处,苏漪不由得抬起脑袋,在人群中寻觅着,只片刻,她在人群中就看到了那张鬼魅一般的脸庞,是一个女官,只是苏漪不知道她的名字,看样子应该与罗掌制一样是司制房的掌事之一。很快,苏漪垂下了眼眸。司制道:“若是有人知道是谁剪坏的,我重重有赏。不光是我,尚宫大人也绝不允许这些阴险之人留在六司之中……”绣房内一片寂静,女人们彼此怪异的目光让苏漪觉得近乎窒息。黄玉道:“苏漪,昨天晚上,你不是说看到有人进入绣房吗?”
苏漪被黄玉的话吓了一跳,快速地摇头:从小到大,她都不会说谎。可是,娘曾经说过,宫里人心难测,所以必须要步步小心。司制道:“苏漪,昨晚你真的瞧见了?”
苏漪茫然不知如何应对。黄玉道:“苏漪,你不是也瞧见了么?说呀,你瞧见是谁了?”
不,她不能说。当时她也看到了,那个握剪刀的女子神情中的矛盾与犹豫,那样的样子就像是在毁灭最心爱的东西。苏漪看不明白,所以也不能冒然定论。苏漪对黄玉的话产生了疑惑:明明是黄玉拉她起床的,而且当时青青在前面,她在旁边,如果自己瞧见了,黄玉也瞧得清楚,为何黄玉不说,却要借她之口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是想平安地度过宫中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