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的动静,柳明风蓦地冲了出来,见云溪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心疼不已,迅速一把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怎么样了?是摔到哪里了吗?”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咬着牙不说话,估计是疼得无法开口了,柳明风一颗担忧的心更加焦急。“没事……没事的。”
云溪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脸色苍白,但至始至终都未曾吭过一声,坚强地不似一个普通女子,有时候让人看了直心疼。“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动吗,为什么不听,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没事的人。”
柳明风一边不停责怪着,一边麻利地拿出备用药箱,按照大夫教过的方法替云溪检查了一遍,然后又简单上了些药水,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吐了一口气,抬眼看去,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皱着眉头,其实柳明风很想伸手去扶平云溪眉头的忧愁,他不知道这一年多云溪是怎么过来的,但总归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睡吧,睡一觉起来将那些伤心的事和人都通通忘了吧……”炎热了许久的天气终于有所回转,接连下了几天的雨,使得王府里的景色看起来一片葱郁。因为下雨导致地面湿滑,所以平时傅云修忙的时候会吩咐好下人照看住小王爷,不允许他到外面走动,所以越哥儿只能在屋内玩耍,丫鬟们怕他闷的慌,皆是想尽了法子去逗他开心。“小王爷,您快看看谁来了呀。”
越哥儿抱着一个不知名的玩意儿把玩了一会儿就扔在了一边,这些小娃娃玩的东西他早就不喜欢了,为什么爹爹却还是乐此不疲的给自己买这些拨浪鼓什么的啊。越哥儿小小年纪却十分苦恼,刚巧听丫鬟唤了他一声,连忙抬头看去,见门口徐徐走近一个人影,眼睛蓦然一亮,兴奋地就冲了上去。“姥姥。”
“哎哟哟,我的小外孙当心点,别摔着了哦。”
小小的身子朝自己奔跑过来,韩月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蹲下身子将越哥儿拥进了怀里。“这几天有没有想姥姥啊?”
怀里的小娃娃使劲地点点头,怕姥姥看不见又大声地嗯了一声。“真的吗?姥姥也想你的紧,这不等雨一停,姥姥立马就赶过来陪你了。”
“姥姥姥姥,我们去爹爹的书房玩吧。”
越哥儿突然说道,惊得韩月连忙摆摆手,坚定地劝说道:“不可,那是你爹爹处理要务的地方,我们不能去。”
“可是我每次都去……爹爹也没有责怪越儿啊……”越哥儿被无情地拒绝,不高兴地扁起了小嘴,漆黑的墨瞳立马浸满了泪水。韩月见了连声哄着,可是傅云修的书房哪是她能去的。“呜哇哇哇……姥姥不疼我,我我我……”只要情绪受到波动,越哥儿说话就会颠三倒四,理不清头绪,更甚至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表达,都怪他年纪太小,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是越想越难过!韩月失去了女儿之后却变得更加地疼爱孙儿,所以自然看不得孩子掉眼泪,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正色道:“不过我们可要说好,只玩半个时辰我们就出来好不好?”
“好。”
当然好,越哥儿连忙答应下来。于是韩月牵着他的手往书房慢腾腾地走去,企图他能被路上的一些事物给吸引过去,这样他就不会想着去书房了。越哥儿当然不懂韩月的小心思,只是觉得姥姥实在是走得太慢了,干脆松开了她的手自己跑在了前头。“哎哟喂,小祖宗你慢点跑啊。”
害怕乖孙儿摔了,韩月只能无奈地追了上去。“姥姥快来。”
越哥儿无比兴奋地跳着脚丫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推眼前的一扇沉重的檀木门,韩月走在他的后头,出力帮了他一把,在暗地里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孩子在开心些什么。“姥姥进来嘛。”
越哥儿拉着韩月的手将她直往书房内拖,碍于傅云修的书房,韩月始终有些畏惧,忍不住出声问道:“越儿,你这是要带着姥姥去哪里啊?”
“诺,就是这里,姥姥你快告诉我,这画上的人是不是娘亲呀?”
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韩月顺着越哥儿的手指缓缓看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副丹青,一身白色的拖地长裙,臂上挽掖着丈许来长的青色轻绡,几丝秀发垂落双肩,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看着看着,韩月流下一滴泪来,她惊醒过来顺手一抹,蹲下身拉过亦是抬头看得认认真真的越哥儿温声道:“对了,越儿真聪明,这画上的人呀,就是越儿的娘亲。”
“真的吗?”
越哥儿瞪大了一双眼睛,先是茫然,而后在韩月再次点头后眸子蓦然亮了起来,高兴地在原地拍着手转圈圈。“我知道娘亲的样子咯,等越儿长大了,越儿就去天上找娘亲。”
“瞎说,去什么天上呢!”
越哥儿冒出的一句话吓得韩月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想想一个孩子也不懂这些,又伤感地哀叹了一声,将越哥儿轻轻搂进了怀里,“听姥姥说,娘亲在天上好好的,她不希望我们去找她,她只希望越儿能够赶快长大,好和你父王一起并肩作战,知道吗?”
“不,不要,我要去找娘亲,我要找娘亲。”
越哥儿一听,只明白了韩月的一点点意思,听说不让找娘亲,立马委屈地哭了起来。前几日爹爹将这张画像拿回来的时候,天天看着,他也在一边看着,每次问爹爹这是谁,爹爹总是看得出神,从来没有回答过他,这次好不容易找姥姥来确认,没想到果然是他的娘亲。“越儿听话啊,咱们先出去吧。”
韩月抹了一把眼泪,不顾越哥儿的哭闹将他抱出了房间。在云府,只要关于云溪的一点点记忆都会被妥善的保管起来,而在王府,傅云修不仅没有选择遗忘,反而还想要将云溪牢牢记挂着,这些举动使身为云溪母亲的韩月内心深感五味杂陈。西巷内往东走的一间药铺内,一名身穿蓝衫的年轻公子快步走进了药铺,铛地甩出一锭银子,沉声朝着药铺的老板说道:“大夫,还是上次的药方,麻烦快点帮我抓好药,我还要赶着回去。”
“好勒,柳公子稍等片刻。”
掌柜喜滋滋地将桌面上的银子收进自己的小金库,拿过柳明风手中一张破旧的药单,看了一眼便开始麻利地抓起药来,一晃神的功夫,掌柜已将药分类包好递给了他。“柳公子,这张药方老夫已将看过不下百遍了,多嘴问一句,您家的娘子身体还没有好转吗?”
柳明风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忙问掌柜道:“大夫,我……我家娘子最近健忘症似乎犯得更厉害了,请问有没有能缓解的办法呢?”
“这个嘛,您先前说柳夫人是采山药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了下来,高处坠落对脑袋的压力是相当大的,或许是神经压迫到了血管,所以导致她会出现健忘的症状,这个毕竟是在脑袋那里的问题,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老夫是不敢治疗的,只能看柳夫人她自己的造化了。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慢慢地恢复完全,要么慢慢地失去所有的记忆。”
“什么?这么严重!”
柳明风皱眉,抓着药包的手紧了紧,片刻勉强笑道:“好,我知道了。对了,大夫,我家娘子怕生,也不愿意让人家知道她受伤后的样子,所以关于我拿药的事麻烦您不要对外人说。”
“好好好,老夫明白。”
“恩,谢谢大夫。”
柳明风点点头走出了药店,抬头望望天,天色暗沉,似有下雨之兆,云溪一个人在家里,他得赶紧回去照顾。没走出几步,一张画册赫然挡在了他的面前,白衣覆身,温和似水的眸子,还有那一抹熟悉的笑容,“见过这个人吗?”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吓了柳明风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气,云淡风轻回道:“没有。”
“没有就赶紧走,赶紧走。”
拿着画册的是两名官兵,听他说没有看见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失落起来,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柳明风点点头,赶忙快步往城门方向走,只要出了城门就好了。“哎!等等!”
闻言,柳明风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缓缓转身对向刚刚那名叫住他的官兵,客气地询问道:“官兵大哥这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名官兵挑眉打探了一番柳明风,随后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药包上,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手里拿的是药吧,给谁的,快说?”
“哦,是这样的,小的家里老母亲病了,所以特意来给母亲拿了一些药,正想着赶回去照顾呢。”
柳明风露出八颗牙齿笑得人畜无害,两名官兵思索了片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柳明风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谢后头也不回地往城外疾走去。“哎,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可疑。”
其中一名官兵捅了捅同伴的胳膊,突然说了一句,另一人睨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有什么可疑的?你觉得一个已经失踪了半年且摔下山崖的人还会活着吗?”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啊……啧,不过既然是王爷交代下来的事,咱们还是得尽好本分,万一真有奇迹发生的那一天,我们哥俩还不得升官封侯啊!”
“我看你是白日做梦还差不多,行了行了,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