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过卷宗,顾瑾在河堤一事中做出了不少的贡献,称得上是劳苦功高。”
隆庆帝再宠爱顾湛,可以封他为永乐侯,然而世袭的侯爵与国同戚,当慎之又慎。 开国册封的世袭爵位传至如今也只剩下不超过十家。 关键是,隆庆帝仔细回忆,顾湛到底做过什么? 怎么就功高到封世袭爵位? 顾湛不是一向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隆庆帝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朕认为恩封顾瑾更为妥当一些,爱卿觉得呢?”
何大人眨着不大的小眼睛,一众朝臣沉默以对。 隆庆帝心说,你们这是无声的抗旨吗? 当日说他宠爱顾湛太甚的人也是如今站在他面前为顾湛请封世袭侯爵的朝臣。 顾湛不过出京个把月,他们开始逼迫他封顾湛世袭侯爵了。 何大人见没人说话,只能上前一步,“不瞒陛下,臣等打心眼里嫉妒永乐侯,真的,这是大实话,半句水分都没有。”
一众官员齐齐点头,仿佛在说,陛下,让顾四爷做个人吧,总是这么神来之笔,他们受不了。 顾四爷的存在已经颠覆了他们对纨绔子弟对认知,现在顾四爷还要颠覆他们对官场和爵位对认知。 “其实臣心里特别不舒服,永乐侯玩着就把事情给办了,臣不由得自我怀疑,自我否定。”
何大人也是豁出去了,“若是有一线可能,臣绝对不想让他成得到世袭爵位,臣等为此时已经商量了五六天。”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何大人认命说道:“嫉妒之外,臣等更有该有良心,有操守,以及对陛下的忠心,表彰册封永乐侯是顺应天命,合乎民心的。”
“臣等不敢因为嫉妒就同天意民心抗衡。”
何大人领着朝臣跪下来,郑重其事说道:“永乐侯若为世袭爵位,嫡长子顾瑾当为世子爷,算起来,您还是赚了,起码不用再犯愁如何封赏顾瑾。”
隆庆帝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朕还要谢谢何爱卿为朕省事了?”
何大人轻声说道:“世袭爵位在贵而不在权,陛下,顾瑾今年不过二十岁,现在就已经做了观风使,等到他回京,您准备如何擢升他官职?就看顾瑾言行,他继续南下少不了办些事,您不会想朝廷出现一个不满二十的正二品文官。”
“这并非是臣的私心,怕顾瑾提升太快,臣为首辅压不住他,臣嫉妒永乐侯,却不会嫉妒顾瑾,毕竟顾瑾同他爹不一样,顾瑾才华横溢,也肯下苦功夫,等臣这批老臣容养之后,顾瑾会是朝廷栋梁,继续为陛下,为太子殿下效力。”
“陛下,您别忘了,文官同武勋不一样,资历不可或缺。”
隆庆帝眸子微沉,神色复杂,“这对父子……真真是让朕头疼啊。”
顾瑾的确是他准备留给儿子使用的,在他还当政时,顾瑾已经入了内阁,以后新君登基,信任顾瑾的话,顾瑾权势大涨,进一步可为一代权臣。 倘若新君不信任顾瑾,将他闲置,岂不是浪费了顾瑾的才华? 隆庆帝不是看不到当前吏治朝政的问题,顾瑾是他选择解决问题的人选之一。 何况还有顾湛! 顾瑾若是无法继续为官,就顾湛得罪过的人,都能活活撕了他。 隆庆帝说过保顾湛一世永乐的。 如今压一压顾瑾也是对顾瑾好,绝了顾瑾的权臣之路。 眼见隆庆帝有所异动,何大人跪着爬到隆庆帝身边。 他被人说成媚上,弄臣,以前他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 然而见到隆庆帝同顾四爷相处,何大人认为自己比不上顾四爷的宠,爵位高,就是因为他还要脸! 他的脸皮绝对没有顾四爷厚。 何大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动不动就抱着隆庆帝的大腿哭。 “何爱卿有事?”
“陛下,文臣有多少个世袭勋贵世子?怕是从国朝立国后,就从未出现过武勋世子为文官的案例。”
“嗯。”
“只有有功朝廷,为陛下做出大贡献,奉献一辈子的老臣在致仕时才有可能封爵位,关键是无法世袭。”
何大人轻声说道:“顾瑾若为世子爷,武勋看不上他,文臣中对他也有异样,顾瑾除了走孤臣的路子之外,他怕是再没有任何的出路了。”
“朕记得你同顾湛有意成为儿女亲家?你就是这么算计顾瑾的?”
“陛下——您也是顾四爷的亲家啊。”
何大人连忙磕头,“臣更忠诚于陛下,没有陛下您,哪有臣今日?何况臣这也是为顾瑾好,为顾家好,算是为阿娇未来着想,阿娇的性子往好了说,是开朗活泼,若说实话就是没心眼子,只求安乐享受。”
“臣既然相中顾珏就是看中顾家严谨端方的门分,顾家富贵足矣保证阿娇一辈子平顺。”
言下之意,若是顾瑾野心太大,顾家必然纷乱,还不如让顾瑾做个孤臣。 隆庆帝拍了拍何大人的脑袋,“朕再想一想。”
“是,陛下。”
何大人磕头后,同朝臣一起退了出去。 大臣们小声议论,“看来顾家是非要这世袭爵位了,茶肆酒楼都在说永乐侯在河堤上的丰功伟绩。”
何大人幸灾乐祸笑道:“顾四爷可比他儿子更有名了,毕竟传奇奇迹才能打动人心,顾瑾一板一眼的,做了不少事,却不如顾四爷在河堤上那声吼。”
朝臣默默摇头,顾四爷这般扬名立万,揽进民心,那些因为河堤决口而损失良田的达官显贵,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甚至他们都不敢漏出一点的异样。 倘若当初下令泄洪的人不是顾四爷,只怕那人现在会被攻讦到无法在朝廷上立足。 哪怕那人是顾瑾,都未必能挺得住! 顾瑾也算是子以父贵了,有顾四爷凶巴巴瞪着贪官污吏们,顾瑾倒是可以做很多事。 “没顾瑾的命,却得了顾瑾的病,以为他爹也是永乐侯?”
在宫门口,跪着一个四品官员,他手持血书,上书隆庆帝肃清河道。 他以为顾瑾能上书,他自己也凭着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