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
凉王乜他一眼,冷哼道:“现如今夜叉刘还在陆五手里。”
宋濛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凉王气不顺。好容易养出个会读书的夜叉,都进了国子监了,没想到就这么折了。细究起来,此事也不能全怪寂善。凉王屈起手指轻巧桌面。 笃——笃笃的声音令得宋濛心生一股燥意。但他不敢流露出半分不耐,强忍着低声问道:“大哥在京城不会有危险吧?”
凉王顿住手指,沉声道:“眼下……不会。”
宋濛点点头,“大哥在京城撑得很辛苦。他身边得用的人不多。”
“京城又不是龙潭虎穴。”
凉王定定心神,长舒口气,“更何况这些年他应对的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太多人,没得招惹猜忌。”
宋濛露出了然的神情,“大哥很厉害呢。若是换了我,怕是捱不了那么久。”
身子向凉王倾了倾,“我还是在您身边才觉得踏实。哪像大哥,能够独当一面为您分忧。”
凉王被他顽劣中带着乖巧的神情逗笑了,“你也不差。”
宋濛嘿嘿直乐,端起凉王手边的温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师应该快到了,您跟他先聊着。我去换身衣裳,待会儿回来陪您用饭。”
凉王嗯了声,含笑目送宋濛离开。 …… 换了身崭新僧袍的寂善站在凉王面前,愧疚的垂下头继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小的辜负王爷信赖。”
匍匐在地的同时流下眼泪,“求王爷赐小的一死。”
凉王没有叫他起来,也没有责备,而是长长吐口浊气,“你死了,就没人能帮我养夜叉了。”
啊?寂善抬起头,脸上沟壑深深浅浅,汇成诧异一副诧异的神情,“王爷……我……您?您还用得着小的?”
凉王从座上站起身,弯下腰双手扶起寂善,将他摁在锦杌上坐下,“你在京城本就不是长久之计。若不是为了夜叉刘读书,我早就想让你来凉州了。”
寂善点着头附和,“是啊,是啊。一切都是为了夜叉能够顺利考入国子监。为了他我真是……” 想起这些年教养夜叉的辛苦,寂善又流下两行热泪。 不容易啊,不容易! 养个会读书的夜叉特累。 心力交瘁的那种累。反正谁养谁知道。 凉王坐在寂善对面,拍拍他膝头,“你辛苦了。”
寂善听了这话又要起身再拜,凉王又把他摁回去,“没事儿,折了一个会读书的夜叉没什么的。你要是愿意可以再养一个。反正凉州有的是地方,随便你养多少都行。”
寂善感恩戴德,“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伸手探入袖袋拿出一沓符纸,“夜叉刘跟其他几只夜叉以及七芒鬼蝠死在京城。但是小的手里还有这些,足够养出听您使唤的夜叉。”
凉王眸中划过一丝欣喜,双手重重握住寂善前臂,连声道:“好!好!”
寂善松口气。他心里清楚,只要他有王爷想要的东西,王爷就不会叫他死。收起符纸,寂善肃然对凉王道:“这回神机司死伤绝不会少。没个一年半载缓不过来。但是……”他掀起眼皮偷偷望了凉王一眼,“陆五是个难对付的主儿。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高的道行。”
凉王紧抿着唇,闷闷的嗯了声。 …… 陆珍回到水荷院已是月上柳梢头。 沐浴过后,木香伺候她换上寝衣。屋子里焚着帐中香,略带甜意的香气熏得陆珍昏昏欲睡。 木香拿着软乎乎的巾子擦拭着陆珍如瀑布般的长发,“您飞的累了吧?在老太太那儿话就格外少。”
陆珍单手拄着下巴,盯着铜镜中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幽幽长叹道:“我是心累。”
心累?为什么呀?木香眨巴眨巴眼。定是小田给姑娘添乱了。 “您多担待着点吧。”
木香低声劝道:“它也不是有心的。”
“是啊,的确不是有心的。”
陆珍深以为然,“他爱好那个,我能怎么办?拘着他还是管着他?”
再长长叹一声,“都不行啊。拘不住也管不了。”
管不了?不能够! “还反了它了?”
木香竖起眉眼,“明儿个婢起个大早替您管教它去!”
好个小田,竟敢欺负姑娘? 这不是妖精大欺主吗?它是不想过好日了! 管教?陆珍直起腰杆,对着铜镜里的木香问道:“你说谁呀?”
“小田呐。”
木香撇撇嘴,“婢早看出它不是个老实的。长成那样肯定不是个好妖精。”
“我不是说小田。”
陆珍肩头松松垮下去,“它是个好妖精,” 木香一脸疑惑,“那……您说的谁呀?”
陆珍胳膊肘支在桌上,屋里的摇了摇,“没谁。”
木香见她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专心致志继续给她擦头发,擦了一会儿,小声嘟囔,“高阁老那边也是个麻烦事。此番求了临川侯夫人上门说项,想来他们府上确有不干净的东西。又碍着面子不敢宣扬。这跟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越是遮掩就越误事。”
陆珍深吸口气,“今天累了,赶明儿咱们瞧瞧去。”
“你不是跟老太太说等忙完这阵儿再去吗?”
木香稍作思量,露出开心的笑容,“咱们夜探髙府?”
要不是手里抓着巾子,她都能高兴的拍巴掌。 真好!没回京城之前,她跟着姑娘就是过的这种夜探、夜闯、夜闹之类的逍遥日子。 比现在有趣多了。 “嗯,也不费什么力气。左不过飞一圈的事儿。”
陆珍手指绕着柔顺的长发,“有不干净的东西就帮他们清了。”
“若是没有呢?”
木香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便赧然笑了,“应该不会。谁能在这事儿上撒谎。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陆珍又没了精神,淡淡嗯了声,抱怨道:“我们去到五明山连个鬼影儿都没瞧见。那个家养术士逃的无影无踪。”
“没事儿。他早晚得折您手里。”
木香柔声给她宽心,“话说您今儿个飞的好看极了。从咱们府上头飞过去,把那些丫鬟婆子都看傻了。老田叔裁的袍子,袍袖真就是开的正正好好。一点不带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