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老太太望着桌上满满登登的锦盒,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 这些个“好东西”都是东华门那边送来的。桑敬、郑琨还有张玟感念陆珍救命之恩。亲自上门送谢礼。但是没有明说是答谢陆珍的恩情,只说辛苦陆珍姑娘帮助神机司遴选。待长出大白菜还得麻烦陆五姑娘云云。 陆珍、陆观上衙去了。陆岑出面将礼物收下,又留他三人吃了顿席面。可以说这些年里就数今次招待的最为周到妥帖。 用过饭张桑郑三人告辞离开。陆岑命人将礼物送到延年堂给老太太过目。 陆老太太乜了眼放在桌沿儿的拷鬼棒。油光锃亮,上头似有血迹沁入木纹之中。 不孝子是想把她吓死吧? “娘,您看这件。”
陆岑献宝似的从锦盒里抽出一条脏兮兮的巾子,面色一僵,“这是干嘛用的呀?”
“盒子里还有张笺纸。”
陆老太太扬起下颌指了指,“上头写着呢吧。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岑嗯了声,放下巾子,展开笺纸一看就笑了,“呵!这是个宝贝。”
抬眼看向陆老太太,“您别看这条巾子不起眼,还是张仙人用过的呐。”
“沐浴用的?”
陆老太太两只手攥紧紧的。能把这玩意儿扔出去不? “不是。”
陆岑放下笺纸,含笑道:“用来擦拭法器的。上头沾着张仙人的道气。是个好东西。”
扭脸去看博古架,“娘,就放架子上吧。珍姐儿回来瞧着得多高兴。”
不孝子还是蛮懂事的。陆老太太弯起唇角,赞许的笑说道:“放吧。”
陆岑答应一声,支使小丫鬟往架子上摆。他退开两步不时指点着摆放的位置。 戴嬷嬷见陆老太太总算有了点兴致,自是想让她兴致再高些,想了想,便提议道:“下回临川侯夫人来做客,您跟她讲讲这些个宝贝的来历呗。纵是侯府也没有张仙人用的巾子。”
显摆的有点累呢。陆老太太缓缓颔首,“你帮我记着点,我怕说串了。”
戴嬷嬷欢声应是。 一会儿的功夫,博古架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连带着前番陆珍赢回来的七星法剑和墨玉乾坤圈都被衬托的愈发显眼。 陆岑满意的打量着博古架,对陆老太太说道:“娘,您瞧着怎么样?那块巾子放在法剑旁边还成吧?”
陆老太太觑起眼睛认真看了看,“先这样吧。等珍姐儿回来问问她。”
挑起眉梢透过珠帘望向门外,随口问道:“老四上哪儿了?”
“许是上街逛游了吧。”
陆珍撩袍坐下,拿起块沙瓤西瓜咬了一口,不住点着头道:“甜,真甜。”
这也是个没把心思放在家里的不孝子。陆老太太唇角坠了坠重重吐口浊气。 见她不悦,陆岑放下西瓜,“娘,老四不小了,做事有分寸。再说了,他不是快成家了吗?您呐,就等着抱大胖孙子吧。”
怎么就不能是大胖孙女?陆老太太更不高兴了。 他没说错话呀。为什么娘一副嫌弃极了的样子?陆岑垂眸思量片刻,笑容里带些讨好,声音和缓,“虽说老四没告诉咱们那个姑娘是谁家的,但我琢磨着吧,差不了。您想啊,老四多挑剔个人。寻常姑娘他瞧不上。”
这还像句人话。陆老太太摆摆手,“行了,出去玩吧。”
天好热,他不想出去玩。陆岑应了声是,起身走出延年堂回自己的院子。走这一路,他都在想老四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虽然他在陆老太太面前装得胸有成竹,其实心里没底。毕竟老四也算是铁树开了花。谁知道他这根小情苗长没长歪。 万一……歪了呢?陆岑攥拳敲敲额头。 不会!不会! 老四不是个胡来的人。 …… “她就知道胡来。”
元和帝笑着跟金喜春抱怨,“说给我绣帕子还真绣了。”
手上握着五六条帕子抖搂给他看,“龙眼睛那么大,眼睫也老长的。你说说她也不怕伤了眼睛,真是!”
唉,看似抱怨实则炫耀。金喜春笑说道:“这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元和帝唇畔笑意渐浓,“湘儿近来胖了些,心宽体胖嘛。好事,好事。”
金喜春附和道:“殿下回到您身边哪能不高兴呢。”
闻言,元和帝若有所思的低声喃喃,“是啊,在我身边才行。”
他再不会把女儿嫁去外地了。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分隔两地终归叫人牵挂。 金喜春不敢打扰,退至一旁静静袖手而立。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小黄门在外回禀,“高指挥使求见。”
元和帝收回思绪,颔首道:“叫他进来。”
高傥进到殿中给元和帝见过礼,一边坐下一边接过金喜春递给他的渴水,抿了一口,冰冰凉凉,香香甜甜。缭绕在心头的暑气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微臣命人去查夏长生。”
高傥向来直入正题,从不拖泥带水。 元和帝嗯了声,“有进展?”
“有。”
高傥略一颔首,当日夏长生抗旨不尊,陛下并没有降罪于他,还许他离京…… 元和帝抿起唇角。并非他不想降罪,而是……那天发生的事实在蹊跷。金喜春下晌去神机司传旨。午睡的时候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对他说了一句,“切莫伤了夏长生性命。”
他当时没明白究竟何意。之后方才晓悟。 那人的声音语调言犹在耳。现在回想起来仍旧清晰可闻。 若是换做旁人的声音,他必定置之不理。但……那是她啊。元和帝胸膛起伏数次,心绪平复。 高傥以为元和帝在为没有降罪而懊恼,继续轻声说道:“夏长生离开京城去了苏杭,就此杳无音讯。”
元和帝蹙起眉头,“杳无音讯?这是何意?”
“查不到他的下落。”
高傥也觉得此事离奇。当其时,夏长生算是名噪一时。不管走到哪儿都十分惹人注目。更何况是繁华苏杭。 “或许……夏长生真就是那个中年文士?”
元和帝挑眉看向高傥。 高傥却是有另一个猜测,“亦或是沙海山?”
沙海山?元和帝眉头深锁,“怎会呢?他不是疯了吗?”
嘴上这样说,心里倒是已经信了五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