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神机使慢慢说,不急。”
曹震轻声细语,眼神中却透出些许不耐与不悦。 陈闻礼连个眼风都没给曹震。而今神机司正是艰难的时候,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跑能跳能运用法术的神机使中的一个,陈闻礼不敢有半分懈怠。他要专心应付眼前的事情,没工夫搭理不相关的人。 “刑部有陆五姑娘设下的结界。”
陈闻礼终于把气喘匀了,站在绵绵细雨中,腰杆挺直,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倘若有人擅闯结界,就会弄出响动。”
“可不止响动那样简单。”
曹震沉声说道:“跟地动差不了多少。”
陈闻礼清清喉咙,目光清朗注视着曹震,“好教曹尚书知道,擅闯结界的人道行越高,动静越大。换句话说,此人不好应付。”
说罢,朝曹震略一颔首,目不斜视缓步走向院门,边走边说:“道气未散,还请诸位小心行事。东西不要乱碰,话也不要乱说。”
蜗儿退开两步给陈闻礼腾出地方。虽然他跟陈神机使拢共也就见过几面,根本谈不上交情。可是面前的陈神机使跟他见过的好像不大一样。兴许……是被陆府的匾额砸那一下砸开窍了? 蜗儿舔舔嘴唇。要是砸妖精一下能把它砸机灵点不? 这边厢蜗儿胡思乱想,那边厢陈闻礼推开院门迈步走了进去,打眼就瞧见沈良横躺在地,脸上前襟还有地上一片血红。苏景棠跪坐在他身侧,也不敢动他,只轻声唤着,“沈主事?沈主事?”
沈良半张着嘴,汩汩的鲜血不住往外涌。 这人还能要吗?蜗儿有点犯愁。 苏景棠见宋琛也来了,顾不上见礼便问道:“殿下能不能请太医来给沈主事瞧瞧?”
话音未落,陈闻礼已经搭上沈良手腕,“他是被道气所伤。太医来了也只能是开点补身的方子。”
多余的话不再说了。掏出黄符掐诀念咒,精光一晃没入沈良胸口,沈良立马不吐血了。 管用! 蜗儿欣喜的去看宋琛。 宋琛去看陈闻礼。不吐血了,之后呢?等太医来还是有别的说法? 陈闻礼站起身,“这处是陆五姑娘设的结界,请她来瞧瞧才更稳妥。”
他知道陆五姑娘随高傥出京办差去了。可是眼下刑部出的这事儿,靠神机司的老弱残兵解决不了。 再就是……为何独独伤了沈主事?若是查清个中原由就能将那人揪出来。 陈闻礼暗暗叹口气。眼下神机司能上剑的就剩他跟老孙了。想想也真是心酸。要是陆五姑娘不帮衬着点,怕是迈不过这道坎。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宋琛脸上。只要他发话,就能把陆五叫回来。 宋琛思量片刻,吩咐蜗儿,“你挑一匹快马去追。务必把陆五姑娘追回来。”
陈闻礼挺身而出,“殿下,还是臣去吧。兴许陆五姑娘出了城门就飞着走了。骑马追不上。”
宋琛颔首。 陈闻礼二话不说,上剑就走。 …… “我就说京城离了我不成。”
陆珍脚踩“树枝”对身后的木香道:“幸亏在十里亭吃烧鸡吃的兴起。要不然早飞了。陈神机使哪能追得上咱们?”
抿了抿唇,眸光愈发深沉。 不管那人是谁,既然他冲着沈良来了,就一定跟顾家的事脱不开干系。 当年顾大国师被投在天牢羁押。顾韬等人则是关在刑部大牢。 陆老太爷因言获罪,也被下了大狱。陆家上下为陆老太爷奔走,鞋底都快磨破了也没能见他一面。陆玹惦念父亲也为好友揪着心。有一次他在小酒馆喝闷酒,饮至微醺沈良提着酒壶坐在他对面,反复念叨着,“顾家冤枉。”
“顾大国师道行高深,本不该连还手的劲儿都没有。”
“终有一日顾家会沉冤得雪。”
“那些个从中使坏的人必定没有好下场。”
当其时,陆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顾大国师深受百姓爱戴。有人替他觉得委屈并不稀奇。而且京城的人都知道陆玹跟顾韬交好。有时走在街上,也会有陌生人过来安慰陆玹几句。纵是安慰也不会像沈良那般点出有人使坏。更不会知道顾大国师没有还手之力。 陆玹并不知道那人就是沈良。直到顾家的事尘埃落定,陆老太爷出狱。陆玹跟陆老太爷聊闲天说起此事,陆老太爷觉得应该查一查这人。于是就让陆玹画出画像,明察暗访。要想在京城不惊动任何人查找一个人的下落非常困难。且是有一搭无一搭的查,费时数年才得知沈良名姓。 确定那人是沈良时,他已然升任都官主事。当年的沈良只是一员小小的书令史。因着性子随和,与同僚相处十分融洽。陆老太爷认为或许沈良利用职务之便看了卷宗所以知晓内情,亦或是审问顾韬时他就在场。陆老太爷使人旁敲侧击,沈良应对的滴水不漏。 问不出个所以然,陆老太爷就把这事儿暂且丢开。直到陆珍随宋琛观政,又把这茬儿翻出来。万没想到,陆珍还没来得及细问。沈良就出事了。 陆珍到在刑部,太医刚刚写下方子交给蜗儿。毕竟是皇长孙出面相请,考虑到沈良俸禄不高,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支人参放在桌上,“用这个做药引,五碗水煎成一碗,先吃两天再看。”
蜗儿拿着方子去抓药,出了院门正巧碰上陆珍。他往陆珍身后瞅瞅,不见妖精的影儿。蜗儿有些失落的给陆珍行了礼,跟她说了说沈良的病情。 “不吐血了,但是得好生养着。一时半会醒不了,也不能挪动。”
陆珍认真听着往小院上空瞟了瞟。 她初到刑部便设下结界。防的就是有人擅闯。因着这道结界,那人没能进得来。但还是把沈良给伤着了。由此可见,那人法术高强。强到老陈都在担心神机司应付不了。 陆珍深吸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有一间耳房供沈良休息。屋子不大,陈设简单。见她进来,苏景棠站起身,往边上梢梢。 “我过来找沈主事说话,谁能料到话没说几句就出事了。”
苏景棠被吓到了。头顶一声巨响,沈主事好好一个大活人倒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血,换谁谁不害怕? 真不是他胆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