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思量片刻,朗声道:“你觉着委屈就祸害人?这可不成啊。我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免得铸成大错无法收场。”
闻言,妙远又是大笑不止。 趁此机会,陆珍打出一道黄符。符纸脱手不是冲着妙远,而是打向妙远对面的老槐树。说时迟那时快,黄符碰到树干的刹那,树叶迅速委顿凋落,妙远随之现出身形。 她定定站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紧紧盯着陆珍。似乎是在惊讶陆珍如何猜到她匿藏在此。 陆珍挑起眉梢冷冷哼了哼。 “障眼法、分身术怎么能逃得过我的眼。”
陆珍一指自己的眼睛,“咱这对招子不是肚脐眼儿!”
木香掐着腰朝妙远啐了一口,“我们姑娘能耐大着呢。要是全亮出来能把你活活吓死!”
“不用跟她废话。”
陆珍白了眼被定住的妙远,“快快出去才是正经。”
木香脆生生应是。跟着陆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头顶烈日越发炙热,陆珍身前还有一团腾腾燃烧的火苗。没过一会儿,衣衫就被汗水湿透,黏答答沾在身上。虽然这滋味不好受,但她咬紧牙关硬扛着。以妙远的道行,不会被定的太久。她们不能有半点松懈。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过三四步,忽地传来妙远的声音,“小孩子太淘气了可不好。”
陆珍心头一震,挑起眉梢循声望去,妙远站在前方不远,浅笑盈盈与她对视。木香立刻扭头去看被定住的“妙远”。 那里的确有个人,却不是妙远而是神志不大清醒,眼神呆滞的少年。 陆珍倒吸一口凉气,“宋彦?”
他为何会在此处? 妙远见陆珍吃惊,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吧?”
轻抬下颌指了指宋彦,“要怪就怪他撞进我手里。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断没有将其往外推的道理。”
陆珍眸光沉沉。宋彦与她一起陷入阵中。不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救他出去。否则,元和帝必定怪罪。且凉王有不臣之心。宋彦活着比死了有用。 然而,妙远是个难应付的主儿。她和木香要想逃离此阵已然不易,再多个宋彦…… 更是难上加难。 妙远莞尔一笑,“横竖你也走不脱了。就跟他在此处一同受那无法转世之苦。好歹也算是个伴儿。”
这娘们儿欺人太甚。陆珍隐在袍袖下的手紧紧攥住。 木香忍不住了,指着妙远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骂的花样多,词儿也新。初时妙远还能忍,过了一会儿就有点动了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眼神狠厉,恨不能把木香拆骨入腹。 再试一次。 陆珍趁她分神,默念咒决缓缓合上双眼。单脚顿地,再睁开眼睛,耳边骤然涌入小童追逐打闹的欢笑声以及货郎的叫卖声,还有围坐在墙角纳鞋底的媳妇子低低的说话声。 木香动动手脚从陆珍背后闪身而出,拍着巴掌笑道:“出来了,出来了!我就说姑娘最厉害了。”
陆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要是没有你搅扰妙远心神,我就无法运用无相小神功。”
木香面颊红红,“方才婢真是气急了。那道姑说话也太难听了。就宋……那样的怎配跟姑娘相提并论?”
神情一滞,“诶?姑娘,世……世子还在阵中。把他丢下不管了呗?”
“不能不管呐。刚刚我没有余力带他出阵。”
陆珍迈步走过坊门,“再去会会妙远。”
木香重重点头,“对,一次会不明白就会两次。”
走快两步追上陆珍,“姑娘,您不用歇歇再去吗?”
扬手指着在向媳妇子兜售丝线的货郎,“婢去问问他卖糕不卖。卖的话给姑娘买两块垫垫肚子。”
陆珍被她逗笑了,“你想给小田买丝线吧?”
木香也跟着笑,“小田绣帕子绣的可用心了。肯定是给姑娘绣的。不过它挑的线不够亮,婢琢磨着给它换换。毕竟是您经常带在身上的物件。决不能马虎。”
“妖精出息了。”
陆珍欣慰的点点头。 一主一仆随意聊着天,全然不似大敌当前。 木香心思单纯,在她眼里陆珍是除裴东斋之外最厉害的术士。而且她没把宋彦看得多重要。能救更好,不能救就算了。 陆珍则是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目前而言,妙远是她遇到的劲敌中排得上号的。越是难应付就越要放松心情。 庆安坊鲜少有外人出入。陆珍和木香的出现招致许多好奇的目光。三五调皮却又不怕生的小童围着她俩跑来跑去。陆珍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琥珀核桃仁分给他们吃。 得了零嘴儿,小童们笑得更开心了。孩子们陆续围上来。 “妙远仙姑住这儿吧?”
陆珍弯下腰捏着核桃仁放进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嘴里,含笑问她,“甜吗?”
双丫髻羞涩的点点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向略显冷清的三合院,“仙姑住那院儿。”
陆珍当然知道妙远住在哪。她揉揉双丫髻额发,“仙姑家里还有什么人呐?”
双丫髻眨巴眨巴眼,“就仙姑自己。没有旁人。”
陆珍又给双丫髻一枚核桃仁,直起腰杆四下打量。这处人来人往,妙远带着宋彦回家,必定惊动旁人。且宋彦是人而非鬼怪邪祟,不能封进符中。 宋彦肉身很有可能还在五明山。倘若将其从阵中救出,她来不及去寻。宋彦跑了怎么办? 木香见她不语也不敢催促。两只眼紧紧盯着大门紧闭的三合院。 她得帮姑娘看着点。 陆珍抬头看看天色,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否则,宋彦很有可能被困死在奇门锁魂阵里。深吸口气,迈步向妙远居处走去。 …… 廷文阁里人来人往,很有几分热闹气象。然而,这份热闹却是因为高阁老失了常性。宰相街的大小官员都在静悄悄的传:高阁老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徐盛温声安慰郭卫,“没伤着骨头,养好了写字画画都不耽误。”
天气炎热,郭卫的手指没有包扎,仅仅是止了血上了药。 “陆五姑娘怎么还不来?”
郭卫抻长脖子望向门口,“我……我想求她帮我点一点。她能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