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武德卫不比京城,在这里他们只是一进院子的小衙署。人手本就不多,还被派出去追查妙远下落。高傥默然不语。来此之前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玉阳观竟会遭了贼人毒手。道人死的死,逃的逃。 越是如此,就越是可疑。 陆珍见他默然不语,心里着急,催促道:“大人,您说句话呀!”
“小陆你别吵大人。”
阿克拽拽陆珍衣袖,压低声音,“大人正想主意呢。”
是吗?陆珍将信将疑挑眉看向阿克。她怎么觉着老高像是愁的不行不行的。 临来之前他盘算的熨熨帖帖,到这儿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又得重新盘算。 好烦! 高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对阿克道:“去吴王府。”
阿克眼睛突地亮起来,“飞着去吗?”
他可太喜欢飞了。从京城到苏州都没飞够。 高傥不耐烦的摆摆手,“飞着去,飞着去。”
他也喜欢飞,也是没飞够。要是能住在小陆那根宝贝树杈子上真就美死了。 老高葫芦里卖的什么假药?陆珍拧起眉头,“不去玉阳观再瞧瞧了?”
“有什么好瞧?除了满地血就是满地血,能瞧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高傥抬眼瞟了瞟陆珍,“查案不是光靠瞧就能瞧明白的。”
“不是啊,大人。”
陆珍有些急了,“倘若凶案发生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我可以用金光破境咒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
闻听此言,高傥忍不住埋怨,“刚才你怎么不说?”
“刚才咱们就在玉阳观上边绕了一圈,不等下去,您就吵着叫阿克去府衙问问怎么回事。我根本没得着空儿跟您说呀!”
陆珍委屈的吸吸鼻子,“更何况玉阳观又是衙差又是仵作,人来人往,影响做法。”
“那边且得忙一阵。你现在去了也受影响。”
高傥眼珠儿转了转,挑眉发问,“必须得在观中做法?”
“那倒不用,但是我需要枉死之人的血勾通阴阳。”
陆珍止住话头,撩起眼皮瞟了瞟高傥。说多了老高怕是听不明白。 高傥点点头,又问道:“要多少血才够用?一桶还是一盆?”
做法又不是做血豆腐,要那么多血干嘛?外行就是外行,跟他说不清楚。 陆珍竖起三根手指,正要说话,高傥吩咐阿克,“去玉阳观弄三盆血来。”
死人血都流干了,不过他可以想想办法。但是,他一个人扛着三大盆人血骑马回来?阿克打了个寒噤,大人也太会刁难人了。暗自叹口气,抱起拳头,没精打采的回道:“小的得令。”
完蛋!真成做血豆腐的了。 陆珍慌忙拦阻,“不是啦,不是啦。三滴!三滴就够!”
“那么点够干什么使?”
高傥小声嘟哝一句,又再吩咐阿克,“弄一瓶吧。要是不够也能有点余量。”
三滴管够使!陆珍抿了抿唇没有出言反驳。 算了,虽说是个外行,但他也是好心。由着他打点就是了。 高傥是个急性子,一刻也不能等。非得叫陆珍带着他飞往吴王府。木香和阿克去玉阳观取完血再来跟他们汇合。 都是为了百姓,陆珍当然义不容辞。 两人到在吴王府已是日头西斜。 陆珍手搭凉棚向下望去,吴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儿喷着浓重的鼻息,很是疲累的样子。 “毛知府比咱们先到。”
高傥闷闷哼一声,扯出别在腰间的卷宗晃了晃,“这么大的案子问的不清不楚。连个像样的人证都没有。什么砍柴的樵夫听见玉阳观中喊杀声一片,打完狼下山的猎户隐约看见刀光亮如白昼。”
冷冷一笑,“好个骁勇的猎户!”
“打狼算不得骁勇。”
陆珍一本正经的说道:“打虎才是真英雄。”
高傥神情淡淡,将卷宗插回腰间,撸起袖子,指着胳臂上的伤疤,“我这是叫熊瞎子舔的,比虎怎么样?”
“一头熊抵得上两只虎崽子。”
陆珍竖起大拇指,“您是真英雄中的大英雄。”
高傥放下袖子,沉声道:“称不上大英雄。我就是觉着供词太过马虎。据供词所说,玉阳观已死道人拢共三十五位,剩下四十二位下落不明。难不成被人掳走了?”
“您的意思是妙远和蓬莱散人做的好事?”
陆珍颦起眉头,“庄青莲供出凉王,所以他二人为求自保除去玉阳观不听使唤的道人,那些所谓下落不明的,其实已经奔赴凉州或是隐匿在苏杭各处,但等凉王吩咐再做打算?”
高傥眉梢动了动,由衷赞道:“小陆,你是个好苗子。”
陆珍赧然,“也没有啦。一半是跟大人学的,一半是跟皇长孙殿下在刑部看卷宗看的。”
“嗯。你倒是谁都不得罪。”
笑意在高傥眸中划过,一闪即逝。唇角坠了坠,又道:“这些只是猜测,待阿克取血做法,就能水落石出了。”
陆珍努起嘴唇,指了指下边吴王府的大门,“咱们先进去还是等一等阿克和木香?”
高傥面露难色,犹疑着说道:“现在进去也不是不行。临来之前,陛下还给吴王写了封信,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亲自交到吴王手上。就是吧……进去的话可能会打扰毛知府向吴王回事,再一个,都这个时辰了,王爷也该用饭了。我又不想让他大费周章设宴款待我们……” 陆珍听得一头雾水,老高到底想怎么着啊?他们从京城飞到苏州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吃顿热乎饭呢。到在玉阳观一见出了人命官司,老高就命阿克去府衙,他们在苏州武德卫随便吃了点她带来的凉糕和烧鸡。 吃吴王一顿怎么了?他那么有钱。陆珍气呼呼的鼓着腮,应道:“都随您就是了。那咱们找个地儿垫垫肚子再去王府。”
“不好、不好。”
高傥连连摇头,“我得在这儿守着,看那毛知府几时从王府出来,以此揣度她对王爷说了些什么。”
陆珍认认真真盯着高傥看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您想不想听一听毛知府跟王爷说了些什么?”
高傥立刻瞪圆眼睛,像是被陆珍言辞吓到了,“于理不合!大逆不道!”
眼珠向两旁警惕的动了动,“然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听听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