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复垂下头,无端想起自己战死沙场的长子,心中阵阵酸楚。 元和帝话锋一转,又道:“阿琛去瑞州还不忘请你家阿漠吃顿好的。我干脆就把阿漠派到瑞州去了。让他们两个小的玩去吧。”
张复强打精神,笑说道:“他们俩小的时候见面就打架。长大了倒是亲近的很。”
元和帝哈哈地笑了,“这就是打出来的情分。”
张复点头称是。 元和帝吐口浊气,忽然感慨,“你我二人许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茶闲谈了。”
是啊,若不是凉王要反。陛下还不会想起他。张复弯起唇角笑了笑,道:“国事繁忙,陛下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此番,我想让你挂帅。”
元和帝肃然道:“一则你熟悉凉州地行,二则……栖霞的事你也知道。邓家那样对待我的掌上明珠,我心里不舒坦,不想抬举他们。”
顿了顿,又道:“我的难处,你肯定明白。”
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着实把老邓他们家祸害的不轻。庶子庶女一大堆,还有那么些妾氏美人。光是吃饭也得不少钱了。偏生邓家儿孙不争气,都快把祖产败光了。啧啧,当年那样风光淇国公府沦落至此。老邓的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张复心中如是想,忙不迭回道:“老臣何其有幸,能再为陛下分忧。”
元和帝盯着张复看了片刻,满意的笑了。 …… 吃过晚饭,陆珍盘膝坐在床上摆弄符纸。木香焚了香丸,走到陆珍身侧,柔声劝道:“姑娘,早点睡吧。”
“不睡。”
陆珍执拗的摇摇头,“大人说妙远今天晚上就会送毛知府回来,我得趁此机会跟妙远比划比划。”
木香很是担忧的蹙起眉头,“您一边用符调理身子一边跟人家比划,这不是白白浪费符纸吗?您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您若是有个闪失,婢没办法跟老太太交代。”
陆珍将符纸排好顺序收进荷包,眼睛弯弯,笑说道:“祖母不会为难你的。”
说话功夫,站起身走到屏风后边换上夜行衣,“反正得给妙远找点麻烦,不能让她来去自如。”
“您这又是何必呢。”
木香见劝不动她,气馁的扁着嘴。 陆珍从屏风后绕出来,挑眉看向木香,“我上去飞一会儿,要是撞上妙远直接跟她再斗一通甩符。”
“姑娘……”木香急的直跺脚,扭脸看见窗纸上映着一道熟悉的侧影,她犹疑着唤道:“阿克?”
“木香大姐儿。”
阿克单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小陆睡了吗?”
“没有!”
陆珍打开窗户,“你是不是也想跟我上去飞两圈儿?走啊,我这就能起飞了。”
阿克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毛知府回来了。”
陆珍吃惊的“啊”了一声,“怎么说回就回来了?妙远呢?”
神情忽然变得严肃,“她都到府衙了,我竟然没有察觉。她……为何进境如此迅速?难不成用了什么邪术?”
“她根本也没来府衙。她把毛知府放在一处僻静的巷子里。要不是倒夜香的经过,怕是得等到明儿一早才能发现。”
阿克安慰道:“小陆你是咱们武德卫最厉害的术士,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那是因为武德卫就我一个术士。”
陆珍重重合上窗户,打开门迈步跨过门槛,“我得瞧瞧去。还得给毛知府化一碗定惊凝神的符水。”
“不用太好的符。”
阿克紧跟陆珍身后,“差不多能入口就得了。好用的给咱们自家弟兄留着。在外当差不容易。”
陆珍听了哈哈地笑。 …… 毛知府裹着薄被窝在太师椅里。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什么精神。 “妙远将你安置在何处?”
高傥坐在他对面,神情凝重,“有没有对你动刑?”
毛知府缓缓摇头,“没动刑。安置在哪儿我也说不清。”
抬起头,忍不住问道:“有吃的没有?”
他都快饿死了。妙远带着他飞了好大一会,到地方了也不管饭。生生让他饿了一天一宿。粒米未进,连口水都没喝。 高傥给小鲍使个眼色,小鲍去灶间端来一碗白粥。毛知府没有挑三拣四,捧起碗一股脑儿灌进嘴里,咽下去之后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就一碗?”
小鲍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您脾胃虚着,等等再吃。”
一碗粥落肚,毛知府脸上有了点血色,眸中也现出一抹严厉,“陆五的婢女实在不像话!她居然敢对我……对本官用歪门邪道的符咒!她……她这是加害朝廷命官!我要治她的罪!”
小鲍抿唇跟高傥对视一眼。 他要是坚持追究,怕是对木香不利。毕竟这事儿是她有错在先。用符之前怎么不下点蒙汗药?唉!到底是年纪小没经验。 这样不行啊。小鲍拍拍挂在腰间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在外办差光靠符纸不行,还得加上各种好药。搭配着用起来,那还不所向无敌了? 高傥神情淡淡,“毛知府怕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毛知府没有问。 既然高傥起了个头,不用问他也得继续说下去。 “陛下派钦差查玉阳观的案子。”
高傥语调平平,眼神中带些讥诮,“这位钦差不是旁人,正是陆侍郎。”
陆侍郎?毛知府想了想,“是陆五姑娘的……” “大伯。”
小鲍从毛知府僵住的手指里拿起粥碗,低声说道:“是咱自己人。”
毛知府颦了颦眉。那是高傥的自己人,不是他的。 话说王爷知不知道这事儿?陛下派姓陆的过来,摆明了是要拿王爷身边的人开刀。毛知府咕咚一声吞了吞口水。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您还要治木香的罪吗?”
小鲍含笑问道。 治罪?他敢吗?这边厢把木香送进大牢,那边厢姓陆的就得给他好看。 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毛知府脸上刚刚浮起的血色消退,肩膀松松的垮下来,“不了,不了。”
还是先想办法自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