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具尸体的白布的时候,秦烈看到了那张既熟悉又显得格外陌生的面孔。“爹……”扑嗵,秦烈瘫软的跪在了秦一绝的尸体旁边,内心的哀伤再也无法抑制,跪在尸体前涕泗交流了起来。冷风吹动着地上被掀起的白布,发出微微抖动的声响,曝露在面前的苍老容颜已然冰冷僵硬,秦一绝两颊深陷、肌肉僵硬,可见在临死之下,做过最痛苦的挣扎抑或是愤怒的怨愤,两只拳头死死的攥着,到死都没有松开。看着老父的死状,秦烈心如刀绞、肝肠寸断。一世人、两父子,从出生那一日起,秦烈就没享有过父亲的怜爱,两父子心里一直有着一道隐形的隔阂,秦烈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跟父亲有任何瓜葛了,岂知近一段时间的深谈浅交,那道隔阂已经慢慢融化。就差一句话。就差一句话。秦烈多么想告诉秦一绝,自己已经原谅了他。就在几个时辰之前,秦一绝悲伤、失落的背影,还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记忆里,挥之不去。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爹,儿错了。”
悲痛欲绝间,秦烈一头扑倒在秦一绝的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此情此景,看的沐府中人和随后赶来的沐悠然皆是声泪俱下。冷风如刀、悲夜哭啼,秦烈的悲伤牵动了所有人内心深处的伤情。秦烈直起了身子,单手撑地从跪地的姿态站起,一步步走向秦家族人的尸身旁边,将所有白布一一掀了起来。秦家上下,以秦一绝为首、三爷秦一山、四爷秦一川,秦杰、秦玉、秦同、秦南……整整三十二口,全部遇难。三十二具尸体伤痕班驳,血如井喷,不少尸体流尽鲜血、尸态干瘪脱相,甚至是恐怖,痛下杀手的人显然没有留情,利用了最干净最利落的手段将秦家三十二口当场杀死。每当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秦烈就觉得心里好像被扎了一刀似的,秦氏一族三十二口人、三十二刀,心已千疮百孔。看着秦烈悲痛莫名,沐耀阳于心不忍,从山石上跳了下来,脚步沉重的走到了秦烈的身后,轻轻的伸出一只手搭在秦烈的肩头,劝抚道:“秦先生,死者已矣,还请节哀。”
“什么人干的?”
秦烈紧紧的攥着拳头,任由指甲刺入掌心肉,血流不止。沐耀阳沉声道:“老朽赶来的时候,秦氏族人已近覆灭,唯有秦家主还剩下一口气,只可惜遗言都没留下一句,就气绝身亡了。”
“没看到什么人干的?”
秦烈的声音微微颤抖,情绪已近崩溃的边缘。沐耀阳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没有发现秦风的尸体。”
“二哥?”
秦烈豁然惊醒。低头检查三十二具尸体,秦烈这才发现,里面有大嫂齐仙儿的尸体、二嫂潘明君的尸体,独独没有秦风的尸体,就连秦子鉴,也不在其列。“二哥呢?”
悲痛欲绝的秦烈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希望的火苗,失声问道。沐随风走了过来道:“没有看到,应该与秦家主不同路吧。”
沐随吟沉声道:“此事实在蹊跷,先前听到响动,应该是丹阳期高手造成的,可即便如此,有哪个丹阳期的高手会与秦府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灭人满门,难道麻琛的余党没有处置干净。”
“麻琛?”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的,秦烈想起了麻琛死前的那番言论。“秦烈,我即是死,你也休想好过,会有人给我报仇,会有人给我报仇的……”当初麻琛的诅咒还在耳边回响,似乎麻琛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沐耀阳惊醒道:“老朽记得麻琛身上的那件霸王宝甲,乃是昔日君山王伯通亲手炼制,后来辗转落入了昆西一线天的宝阁之中,莫非麻琛的背后是昆西一线天的人。”
秦烈顿遭雷击,扑嗵一声绵软无力的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爹,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牛头山上,秦烈表明了身份与麻琛殊死一战,一来是断了麻琛四处寻仇的歹念,二来也是觉得杀了麻琛就会一劳永逸,秦家再也不会受到血盟的威胁,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还是给秦家招来了杀身之祸、灭顶之灾,想到老父离开书房前一刻老迈而沧桑的背影,秦烈便懊悔不已。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大意,才让秦家遭此横祸,秦烈此时恨不得自裁以谢。沐悠然不禁为之动容,轻轻的走到秦烈的身后,柔声道:“秦烈,你先不要乱猜,麻琛是不是昆西一线天的人还有待调查,即便他是昆西一线天的弟子,昆西一线天距此有着数千里之遥,也并非是昆西一线天干的,此事蹊跷,还需好生调查方能知晓。”
沐耀阳点了点头:“悠然说的没错,秦家主尸骨未寒,秦风又杳无音信,唯今之计当以眼前事为重,还是先将秦家主入土为安,告天祭丧为好啊。”
沐府众人连连相劝,秦烈哭的一塌糊涂,足足半炷香爬在秦一绝的身上一动未动。似曾想过,父亲离开之前,哪怕说句原谅,也不会如此难过,如今一别成永诀,留给自己的,只有老父威严音容、沧桑笑貌了。半炷香后,秦烈擦干了眼泪从秦一绝的尸身上站了起来……泪已干、恨成灾,满腔悲愤尽化怒火,唯有诛敌饮血,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