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的周游修界,秦烈心中的格局不断变得宽广,纵观天下恩仇,他也算看清了“残酷”二字的本质,无论到什么时候,秦烈都不会觉得血煞的崛起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时间太短了,短短几十年,就让一大群赫赫有名的修界好手追随自己,这不叫主角光环,这叫痴人说梦,但是这些人为什么围绕着自己可以任由自己呼来唤去呢?时间!秦烈相信时间会给自己答案。不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血煞当中会有禹氏一族的奸细,因为血煞成立之初,他和禹氏的仇恨还没有达到那种需要对方认真到必须往血煞里安插眼线的地步,那么答案只有一个,血煞中人团结一人,是建立在种种私心的基础,而并非来源于一腔热血、赤胆忠心。独自一人走在苍茫的荒原上,秦烈的步伐很慢,这次出城,他本来就没有最终的目的地,为的就是引出潜伏在翼府周围的牛鬼蛇神,看看他们的真实面目。不知不觉间,秦城的宏伟轮廓已近在眼前,而秦烈在这段距离保持着一种不温不火的速度,时而借助轻身术法飞来纵去,时而又足尖点地学那蜻蜓点水,不快也不慢,却迟迟不见有人跟上来,这让秦烈一度怀疑雪妖王和林皇霄的话是不是掺有水份,但他转念一想,觉得雪妖王和林皇霄没有理由吓唬自己,那么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藏头露尾的鼠辈,既然来了,还不敢现身,有失高人风范。”
秦烈的初衷是赶紧把那些牛鬼蛇神引出来,好看看究竟有多少要对付自己,尽量在六级解毒丹炼成之前,先把外忧解除,自己也好全神贯注准备在李河钧三人万一失败的情况下着手提纯丹药,可他出来快一个时辰,眼瞅着就要到秦族了,那帮人还不动手,胆子也未免太小了。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座山峰,此峰名为仙笔峰,其实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座,峰顶草木不盛,光秃秃宛若一杆巨大狼毫,耸立在秦城与翼城两地之间,四周是极其茂盛的林子,足有上千亩的样子,林子有老槐、青柳以及一处地井之湖。秦烈刚刚走进仙笔峰下,树林中一道人影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他从出来之后就精神紧绷,时时刻刻在心里酝酿着一场恶战,此时月夜下树林走出一人,秦烈猝然顿住了脚步,眉毛一拧,刚要出手,谁知对面传来竟是一个略显熟悉的语调。“秦道友这是准备去哪啊?”
“宋兄?”
秦烈打眼一瞧,精神瞬间张驰,原来树林里出来的是林皇霄身边的近侍宋白元。说是近侍,这宋白元的修为着实不低,一身法力蓄精藏锐,隐忍不发,整个人却处处透着如剑气一般的气质,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给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看见是宋白元,秦烈松了口气,回道:“没什么,出去走走。”
“呵呵,这大半夜的,秦道友也是好雅兴啊。”
宋白元含沙射影的说了一句,旋即徒步上前,笑呵呵的表情伴随他和秦烈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来到秦烈面前的宋白元脸色已是万般凝重,声调也往下低了八度,沉声道:“庄主让卑职转告秦道友,夜路难走,秦道友还是不要离开翼城太远的好,七日之期不长,秦道友这一走,能赶回来吗?”
“……”秦烈侧目打量宋白元,话里虽然有话,但他已经听出,这是林皇霄派宋白元前来警告自己了。以为林皇霄误会自己的秦烈听完并未多想,也是低头附耳道:“请宋兄转告林老前辈,秦某答应他的事一定办到。”
“一定吗?”
宋白元一时气结,不禁斥声说:“你可知道,你一出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简直在胡闹,眼下你还在秦族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再往前走,庄主也保不了你了,少庄主如今下落不明,你最好问问你自己,你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负责任?”
宋白元指着秦烈的胸口,铿锵有力的指责着,可以看出,在林清君被俘这件事上,整个厉雪山庄都保持着低调谨慎的态度。一番指责让秦烈心有愧疚,但他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改变。秦烈抬起头,坦然道:“林老前辈的关爱,晚辈自当感念于心,可惜时不与我,我要是留在翼府,冬宝就危险了。”
“你放屁。”
宋白元脸色铁青道:“你知不知道,为了保住你,庄主已经露了,他在用厉雪山庄换你七日平安,否则你觉得那小小的翼府能吓倒……他们吗?我告诉你,庄主就在附近,有他在,有秦族的威望在,他们还不敢动手,但你要是离开了秦族的势力范围,多少人都保不住你。”
秦烈神情一愕,宋白元能这么说,肯定已经知道盯着自己的人的身份了,而最近几日自己没有出事,原来是林皇霄老剑神的缘故。虽然林皇霄为的是他的儿子林清君,秦烈也十分感激,可眼下的局势,由不得他用冬宝的性命作赌注把宝押在林皇霄的身上。林皇霄的实力确实为人所忌惮,可这次潜伏在翼府的高手,明显不比林皇霄的修为低,四方妖魔、已露獠牙,就凭一个林皇霄,真能镇得住场子吗?秦烈想罢坦言道:“宋兄,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留在翼府,老庄主真能保证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不敢找我的麻烦吗?你先别说话,我打个比方……”见宋兄还要争辩,秦烈摆手打断道:“倘若我在炼丹的过程中,有人觉得可以出手,他们会在乎林老前辈吗?”
“你……你这是强辞夺理。”
宋白元闻言一时语塞,不由得斥责了起来。而秦烈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眼圈泛着寒光道:“你也不敢作保对吗?宋兄,所以,我离开翼府是最好的选择,你放心,林老前辈的话,秦某一直记在心里,七日之内,我肯定回来,清君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实秦烈把局势已经分析的相当透彻了,禹鸿云抓了林清君无非是想胁迫林皇霄出现抓住自己,就算林皇霄失败了,禹鸿云也不敢轻易伤害林清君,毕竟是厉雪山庄一脉单传的独子,林清君出了事,禹族便等于树了一个大敌,在这方面,就算禹鸿云疯魔到不可理予的地步,禹族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所以在秦烈看来,林清君的危险性并不大,反过来在翼府,他和血煞才是最危险的,因为禹鸿云那一套组合拳,打的他措手不及,眼下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对付自己。“宋兄……不管怎么样,厉雪对秦某人的恩德,秦某人永生不会忘怀,代我谢谢林老前辈。”
秦烈说着,和宋白元擦肩而过。宋白元见秦烈屡劝不听,气急败坏,回身伸手就要拦住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树林深处冷风乍起,枯叶和淤泥随风声狂风卷,阴厉厉的一股寒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饰,从里面扑面杀了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秦烈,你可让我好找哇,说,我徒儿在何处?”
呼!冷风扑面,罡烈且阴冷的劲道宛若冤魂冲出鬼门关,扑面而来。正僵持不下的秦烈和宋白元齐齐一怔,后者本身就有保护秦烈的职责在身,俩人一同愣住,但宋白元的反映要比秦烈快了一分,顺势一拉,将秦烈扯于身后,一身洁白的长袍随风狂摆,身后斜背的一把雪亮长锋离鞘而出,在漆黑的林地之中暴起一团璀璨银光。剑势迎风舞摆瞬间悬于胸前,对面人影尚未逼近,宋白元就来了一个御法乘风万里摇云去,唰的一声,剑光抖动间剑花绽放盛开,朝着来人,怒刺而出。来人看见剑光压根没躲,银光闪烁间,一张柔美的面孔呈现在二人眼前,纤长手指指甲漆黑,一股股阴风缭绕四周,隐约间,树林宛若百鬼夜行,一张张狰狞的邪鬼魔面纷沓而至,转瞬间在剑光指向前方聚成一团黑雾,噗的一声,将长剑上的浩然正气尽数吞噬。“敕灵魔手?”
宋白元看出来人手段,来不及收回被魔雾包裹的长剑,脚下蹬地连续起跳,用后背挤着秦烈跳出数丈开外。这时,秦烈也看清楚了来人,但让他为之惊讶的是,那修魔者高手并非自己的仇敌,而是消失了多年的邪月门主——冷月魔尊。“冷月前辈?”
秦烈愕然,倏地想起当年冷月对他还有一赐魔印之恩,当下站出来抢着跑到宋白云的面前道:“宋兄,别动手,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我徒儿在哪?”
冷月魔尊俏面含煞,根本不听秦烈解释,一招稳占上风左手一扫将长剑荡开,杀气腾腾的扑向秦烈,兰花般晶洁的手掌迅速变换法诀,几道残影落幕之后,一记开碑裂石的魔门掌劲直抵秦烈胸前。“冷月前辈,你听我说……”啪!话音未落,冷月一掌按在秦烈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