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站住!”
一声威吓从身后直直炸开在洛清筱耳边,吓得她在这一场忽来的倒春寒里,立马就是一个激灵。想起和郡主同时失踪的孪生哥哥,她心中顿时有些发虚,绣鞋一顿,装作低头在扯衣领子,并没有立刻转身。“对,就是你!别动!”
但那声音便如同阎王催命声般,再一次击中洛清筱的耳廓,直震地她头皮发麻。细雨寒风刮着洛清筱苍白的面颊,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到底没有办法。只好咬了咬牙,一边战战兢兢地转身,一边暗恨自己时运不齐,这头一次自告奋勇出门找哥哥,怎么就撞上了锦衣卫巡街盘问。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洛清筱回身的那一刹那,一柄冷光四溢,透着无比冰寒的绣春刀:“唰”地一声,堪堪擦过她的鼻尖,落在了……她左手边一个同为行路人的男子面前。洛清筱见状不禁喘了口大气,小声喃喃自语道:“原来不是在叫我啊……”但是还没有等她这口气松快完,她突然发现这口刀,除了刀身寒光迫人,更是染了艳红的痕迹。“啪”地一声,刀尖顿时落下一滴血渍。一个身着红色飞鱼服的身影立马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随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有一道凉薄如斯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想跑?没听见后面有人喊你吗?姓名,年岁,初九那日又身在何处,可有证人。”
旁边的男人顿时哭爹喊娘,跪地求饶。而听着那一声声泣诉的洛清筱,背后立马也窜上了一片白毛汗,她颤抖地抢答道:“洛清筱!十六!初九在学绣牡丹,家里兄长父母,都是证人!”
那持刀人顿时将一张得天独厚的俊脸转过来,眸光流转,四目相对时,这男人突然“嗤”了声,撩了撩眼皮嘲弄道:“这位姑娘,问的是你旁边的人,你不必抢答。”
洛清筱顿时涨红了脸,她埋着头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般,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算了,走吧,和你没关系。”
而后那人像是无视了洛清筱般,厌恶地拎起瘫坐在地,眼泪鼻涕一箩筐的男人,转身就走。边走还要边给人心灵攻击:“看见没,人姑娘都比你胆大……”洛清筱听得头皮又是一麻,寒风呼啸里,她颤颤巍巍地扯了扯绣了洛边的领口,在一堆锦衣卫的目光中,快步离去。直到转进梧桐巷时,还听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在说话:“方才那位,可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萧慕怀?”
“自然,除了他还有谁?不过传萧慕怀他是个三头六臂四耳的魔王,今日一见竟是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鼻尖还萦绕着血腥气的洛清筱:“……”我不同意!她在内心呼喊。洛清筱现在一想起那把血光凌凌的绣春刀,就只觉脖颈上泛起丝丝寒凉的意味。这世上大概只有没见识过活阎王凶残的怀春少女,才会对着一张英俊桀骜的皮囊,就心生摇曳。不过萧慕怀此人确实不凡,世人往往赞其武艺高绝之时,又要畏其性情狠厉,却少有人能记他原本还是个侯府世子。在同期混吃等死的纨绔里,也算是一朵奇葩。洛清筱长舒了一口气,疾步走进家门,便看见母亲许氏匆匆迎向前。“你哥有下落了吗?他明日就要去南镇府司报道,若是……”“嘘——”洛清筱赶忙捂住母亲的嘴,将房门掩好,才将母亲拉回院中压低嗓子急急开口。“娘,眼下麻烦大了!郡主失踪,京中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锦衣卫现下在街上四处逼问那些男子,郡主失踪时在何处。”
“若是有人知道,哥哥和郡主在同一日失踪,便是没有嫌疑,恐怕也说不清楚了!”
许氏听着这话,更是急得慌了手脚:“这可怎生是好啊,明日若是你哥寻不回来……”“夫人,大小姐!不好了!”
院门突然被重重推开,管家脸上的表情惊惧,颤抖着声音开口:“锦,锦衣卫的人,现下在挨家挨户盘问男子去向,眼看,眼看要到咱们家了!”
许氏的面色原本就骇得惨白,现下听了这话,径直身子一软,缓缓栽倒在地上。“母亲!”
洛清筱眸子一颤,心中无来由的冒出那张凉薄的脸,还有那柄染血的绣春刀——洛家不过是个小小翰林,若是落到了锦衣卫手里,岂止是灭门之灾……恐怕是这阖府上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大小姐!”
管家现下也慌了手脚,洛清筱听着越发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也有些焦急——直到看见了那套叠好放在房中的玄色校尉服,她心中突然灵光乍现。“吴叔,扶我母亲进屋。”
洛清筱断然开口,而后走进屋子关上门,飞快的套上了那身原本要送到哥哥屋子里的校尉服——几乎是在她刚将头发规整妥当时,房门便被重重一脚踹开。光线涌进屋子里,洛清筱捏紧了拳头掩饰起心中的慌乱,转过脸便迎上那张让她胆寒的冷峻面容。“真巧,又见面了。”
萧慕怀微一挑英挺的眉:“你兄长现在何处?”
“指挥使大人,在下这半月来一直在家中照料母亲……不曾同您见过啊。”
洛清筱恰到好处的拧紧了眉,表情颇有些疑惑,不经意间便将洛蕴近日的行踪也随口道出:“您快请坐,指挥使大人……方才说要寻我兄长?可是在下便是家中长子,莫非您认错了?”
她平素为了出门方便,便经常着男装假扮哥哥,两人本就是双生子,模样一模一样;洛家兄妹又恰好还在变声的时候,刻意压着些嗓子,应当也不容易出破绽。萧慕怀将洛清筱从头到脚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张同今日见到的那姑娘分毫不差的秀美脸庞上,语气有些狐疑:“你不是洛清筱?”
“原来您是将我认成了舍妹。”
洛清筱冲着男人微一行礼,笑意恭敬:“那指挥使大人,是要寻属下?不知有何贵干?”
“原是如此,倒是我眼拙了。”
男人扫了一眼那房中摆着的那些胭脂水粉,又看了看洛清筱系得还有些松散的腰带,语气凉薄:“只是洛校尉穿成这样,在令妹房中做什么?令妹现下,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