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在身上的水里夹杂着细碎的冰块,水混着冰滑进衣衫,叫他浑身打了个机灵的同时磕磕绊绊的睁开了眼睛。从下至上入眼的是一双金线钩织,缀着珍珠络子的绣鞋,然后便是一袭淡蓝色的织花宫裙,不过还披了一件薄披风,屋子里的烛火有些幽暗,沈牧童脑袋沉重,不太看得清披风上绣着的花纹,但是对于抬起头来看到的那张脸,却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此刻突然有些想苦笑,并且也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极了。和面前的这位七公主本来也就没有见过几次面,却次次都要被她刁难,这次更加过分,直接就是把她关进这屋子里,想要她的性命了。沈牧童身子发虚的喘了几口重气,被折辱不要紧,被她手里的鞭子加以私刑也不要紧,但是她身为女子的身份一定不能被发现,否则她便是再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于是用尽力气抬起沉重的脑袋看着一脸讥笑的七公主,她唇瓣微动,说出来的话却能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奴才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公主殿下,能够让公主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折辱于奴才。”
沈牧童看着七公主未变的脸色,又想起那日御花园中,突然笑出了声:“七公主莫非是觉得神医和奴才都说了几句话,就觉得神医和奴才之间也有什么,怀疑神医是断袖之癖吗?”
“顾淳宇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你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哪里又有本事在此评说于他?”
七公主没有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沈牧童刚刚醒过来就如此大言不惭的和自己讲这些,她愤然上前用鞭子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这张因为苍白而毫无血色,显得更加可可楚人的脸,心里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了。“你还没有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吗?一个在宫里没有什么根基的小奴才,仗着自己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有了一点小聪明就敢随意去勾搭你惹不起的人,如今这般的结局是你自己不自量力,怎么,还不服气?”
七公主瞧着沈牧童一脸的嫌弃,鞭子拍着她的脸,手上也用了几分力气,那上面的倒刺划破脸上的细皮,留下条条血痕。可沈牧童却好像并不知道疼痛一般瞪着她,狗急跳墙大概也就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了。但她心里也清楚,七公主就算再怎么厌恶自己也不敢下死手,在这宫中的万千小太监里,她也算正得圣恩。“不服气。”
沈牧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七公主,她看着七公主愤恨的模样便有一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公主殿下今日如此厌恶奴才,恨不得杀了奴才来泄愤,可是公主殿下又不敢。”
“本宫为何不敢?”
七公主看着沈牧童,便觉得她此刻死猪不怕开水烫,居然还敢用这般的语气同她讲话,她鞭子狠狠的挥下,却在最后关头突然停了下来,她牙关紧咬,眼睛里满是杀意但也没有再进一步。“你说的对。”
她突然笑道,“本宫是不敢杀你,可是沈牧童,除了不敢杀你之外,本宫还有许多法子都可以折磨你,你现在也不要想着有谁能来救你,打晕你之后本宫就派人去告诉大皇兄,你身子不好要回以前住的地方休息,皇兄忙于木雕,连问都没有多问两句。”
“所以啊。”
她上前两步用手拽紧了沈牧童的衣领,稚嫩的脸上满是疯狂的神色,“要不咱们试试,只要你不死,皇兄会不会为了你来与本宫作对?”
“那七公主也可以试试,如今主动权都掌握在七公主的手上,奴才自然是无所谓,不过公主殿下也清楚,神医和奴才相识,出去之后,为了让神医尽快熟悉宫中的环境,奴才自然是要与他多多说话。”
沈牧童对吃苦头没有什么兴趣,可是今天这一顿打如果真的躲不过,她也并不介意让七公主日子也不好过。这些日子七公主对她的处处欺负与羞辱,沈牧童已经忍无可忍了,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何况她素来不觉得自己脾气好。“那咱们就试试,看顾淳宇是愿意和你这个卑贱的奴才说话,相信你嘴巴里面讲出来的,还是愿意相信本宫。”
鞭子挥舞而下,落在沈牧童的肩膀出,那一处的衣服应声而碎,布料破开,皮肉开绽,鲜血汩汩而流。一旁的小太监见状,连忙上前佝偻身子同七公主道:“这样的事情哪敢劳烦公主殿下,还是交给奴才们来吧。”
“好,你们要好好伺候咱们的这位沈公公,或许是享福享久了,沈公公的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还以为做奴才的,可以凌驾于主子之上吗?”
七公主嫌恶的丢开鞭子,身旁的侍女立马拿起丝帕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全部擦干净。沈牧童阖上双眼,只要她的女子身份不被暴露,打就被打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多的是她可以复仇的机会。她忍着肩膀处的疼痛,可下一鞭却久久都没有落下来,她颇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却见方才紧紧关闭着的门此刻半掩,不远处是穿着北冥寒身着绛紫色圆领袍衫,漆纱幞头后飘着两条长长的黑色锦带,他拢在脑后的一头青丝此刻有些凌乱,但身姿依旧矫健挺括,那浓密凌厉的剑眉下的深邃的双瞳中此刻蓄着怒意,薄唇微勾,却尽是讽刺。沈牧童竟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而且是屋子里的人,脸上此刻满是惶恐,包括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七公主,都有些畏惧的瞧着北冥寒。“公主殿下忘记奴才提醒过你,这宫中不能做的事情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不能动私刑,怎么,公主年纪轻轻记忆并不好,一定要奴才时时提醒?”
北冥寒将七公主扔倒在地的鞭子捡起来,看着上面染着的鲜血,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捆在柱子上,一张俏脸毫无血色的沈牧童,他神色越发诡谲:“公主殿下不听劝导,奴才该怎么你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