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方才温过的,倒出来的一瞬间,还有冒着丝丝的热气,知华轻轻抿了一口,这酒有些烈,入了喉咙以后,眼眶不自觉的湿润。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被酒呛出来的眼泪,还是情到深处。“我会听你的话,所以……你可以给我托梦吗?让我再看你一眼,好吗?哪怕就一眼……”知华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字,“哪怕……让我说完那些想对你说却又没有说完的话呢……”比如,我会很想你。比如,我曾经喜欢过你很久很久。再比如……我因为遇见了你,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阿成目送着知华进了镖局,牵着手边的马车独自离开。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是属于自己的时间。是只属于自己的,复仇的时间。每一年正月十五过后,皇上都会到京郊的寺庙祭祖祈福,这是南朝的习俗。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许多百姓都会来到街边一睹皇上尊容,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的,复仇的机会。阿成攥紧了手里的缰绳,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眼睛似乎能蹦出一团燃烧的烈火来。就算身居高位又如何?殊不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日子,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气之中。八皇子去世了以后,皇后也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后宫中各处的嫔妃也不必过去日日请安。刘贵妃趁着这段时日乐得清闲,亲手缝制了不少小孩子穿的衣服,日日夜夜就盼着自己孙儿的出生。沈贵妃自从生辰宴过后,就一直被皇上禁足在椒房殿,这段时间她日日都在椒房殿诵经祈福,祈祷四皇子可以平安的从西陵战事归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正月初十的这一天,西陵传来了大捷的战报,皇上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并没有觉得很意外,只是嘱咐他们早些回京。在得知四皇子凯旋而归的当日,皇上就下了诏书,册封三皇子为太子,登基大典在下个月举行,也就是四皇子回来了以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将是一场大戏,四皇子辛辛苦苦的征战在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皇上曾经许诺过的太子之位,却不曾想在他离开京城的这一段时间,朝廷天翻地覆,马上就要到手的太子之位转眼就到了三皇子的手里。说到底也是因为沈丞相造孽太多,而且沈丞相表面上扶持的人就是四皇子,所以沈丞相下台以后,四皇子必然不可能再参与到夺嫡之争中来。礼部的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着手准备下个月三皇子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但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正月十五过后,皇上要去京郊的寺庙祭祖祈福,这是历年来的传统,但是祭祖祈福需要所有宗室子弟在场,眼下四皇子远在西林,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回来,不知道皇上是要等到四皇子回来了以后再去,还是直接带着三皇子过去,所以礼部的人特意递了折子到玄铁司,想要让北冥寒代他们去问问皇上究竟作何打算。北冥寒拿着奏折按规矩到了御书房,皇上只是说等四皇子回来了以后再去,并且嘱咐北冥寒这件事情不要张扬,关于四皇子能否平安回来这件事,皇上自己心里都没有定论。“皇上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反而有些听不懂了?”
“老四现在伤的很重。”
皇上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奏折,“他若是能回来,那就是它的命大,他要是回不来,也是他的命数。”
“是皇上吩咐人去做的吗?”
北冥寒问。“你若是想老三踏踏实实的坐在这龙椅上,老四必然不能再有能够参与夺嫡之争的能力,废除他一条腿已经是朕对它最大的仁慈,就凭借着他与沈丞相之间的那些勾当,朕完全可以为他赐死,看在朕与沈贵妃这么多年的情面上,朕愿意留老四一命。”
皇上像往常一样平静如水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北冥寒,“怎么,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北冥寒在心里淡淡的苦笑,果然是皇上,他总是能思虑的更长远。“沈公公最近在中书省可还习惯?”
皇上问。“回皇上的话,沈公公这两日在中书省一直在四处提点沈公子,沈公子聪明伶俐,进步的很快。”
北冥寒回话。“朕的本意不是让沈公子去学习中书省的这些事物,是上沈公公去熟悉,待老三登基以后,你们二人便是老三的左膀右臂,要好好辅佐这南朝的江山。”
皇上有些迟疑地看着他,“其实朕也一直在纠结,让三皇子承袭太子之位,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眼下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你们不要让人失望。”
“臣定当不负众望。”
北冥寒躬身行礼。离开了御书房以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在回玄铁司的路上北冥寒碰见了一边走路一边锤着自己肩膀疲乏的沈牧童,看来今日中书省的事物堆积了不少。“看你这回来的方向,你是刚从皇上那里回来吗?”
沈牧童问。“嗯,关于四皇子的事情。”
北冥寒点头。“皇上不可能让四皇子活着回来的。”
沈牧童一边锤着自己的腰,一边轻声叹气,“就算真的回来了,肯定也不是原来的他。”
“不愧是你,在皇上身边做事了这一段时间,就已经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北冥寒苦笑。“皇上是一个狠起来可以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置之不顾的人,区区一个四皇子,对于他来说,应该同那些大臣一样,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
沈牧童推开了玄铁司的大门,一脸疲乏的打了一个哈欠。“沈公子最近怎么样?”
北冥寒问。“还是老样子,自从沈丞相去世了以后,他一直就淡淡的,对什么事情都表现的漠不关心,只是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富家子弟的桀骜不驯,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牧童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