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白伞,已撑在头顶,在雨纷纷下,确实多了一丝唯美,就像图画,只是伞太小,他的一侧,被细雨渐渐浸湿。“沐子睿,你把你手上的伞撑开吧,我们分开打。”
“分开?分开还是雨中漫步?”
“可是……”沐子睿抬手,环住聂尹蕊的肩,这一动作,打断了聂尹蕊的话,他手臂用力,将他往怀里又带了带。“这样,可以了吗?”
聂尹蕊斜眼,双眸倒映出他修长的手指,正环在她侧肩,倒映在光影里模糊,她的眸色冉起复杂,变得幽深。“嗯?”
沐子睿的出声,搅乱了那抹幽深,她牵了嘴角,抬头,“嗯。”
笑意并却不达眸。他的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走吧。”
“沐子睿?”
“嗯?”
“你后悔过遇见我吗?”
她的问话,沐子睿放缓了脚步,最后停下。而她手背在背后,垂下的眼睑,看着脚尖踢着地面,依旧前行,甚至走出了伞,她也丝毫没有在意。甚至享受起雨,滴在眉心,清明着理智。沐子睿握着伞柄的手,渐渐有力,性感的喉结上下浮动,吞咽着干涩喉头,眸色不断变深。“你后悔遇见我了?”
他的嗓音低沉的让人难受。闻言,聂尹蕊背脊一怔,甚至不敢回转,头顶的阴影,她抬起,是那白色透明伞,为她隔绝了雨落。小径,伞,雨落。《雨巷》里的诗句,就那么毫无准备的涌进心头,不是那句脍炙人口的“一个丁香一样地借着愁怨的姑娘”。而是那句——“独自傍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寞的雨巷”。她垂眉轻笑,今夜,她真是一个文艺女青年。沐子睿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好看清她的脸,甚至是她的双眸,她的不答,她的轻笑,都在让他彷徨。他眸底禁锢着的慌张,还是被她收进眼底,她将嘴角那抹轻笑加大,变成微笑。“我刚刚在想,那家便利店有没有油纸伞,该让你……”“没有!”
沐子睿打断她的话。“啊?”
她双眸呆滞,四目相对间,她在他黑色的瞳孔里,看见的是浓稠,是认真,是卷着墨的深黑。“从来没有。”
低沉的嗓音,再度从他嘴里溢出。她眸色沉落,他在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不是这一个,而是上一个——“你后悔遇见我了吗?”
……医院沐浅语躺在病床上,床下脚轮在地面滑动,她看不见,手还是紧紧的抓着聂尹蕊的手。一路,聂尹蕊也紧紧反握着她的手,手术室外,脚步停下,医生来接,她轻轻拍着沐浅语的手背。“别怕,我们都在外面,而且这是一个美好的手术,术后,你就又能重见光明,家里花园的花开的正好。”
话毕,她感到一只手搭到她肩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沐子睿,一直走在她身侧的人。很快,他好听的嗓音入耳,“医生说了,角膜组织本身无血管,排斥反应发生率低,手术的成功率……很高。”
沐子睿微顿,将医生口里的“相对较高”换成了“很高”。沐浅语点点头。手术大门缓缓关上,门外的人眸色都变的复杂,因为里面,一个人在向光明走进,而另一个人却在走向黑暗。手术室里,沐浅语躺在手术台上,瞪着大大的眼睛,明亮的聚光灯,并不会让她微眯一下眼。她的双手拽的很紧。人,对于手术,无论大小,总是心悸的,特别是躺上手术台那一刻。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手术室里,有两个手术台,另一个就在她的身边,这一台手术,她并不孤单。围着两台手术台前的医生与护士,都神色都显得凝重,特别是当做好消毒,一身手术服的顾言默,出现在视野时。这一场手术,无疑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还好,不是心脏。已经有医生与护士,在心里自我安慰。顾言默的目光,一直拢在手术台,沐浅语的脸上,她有些害怕,他能看出来,但是他也只能静静的看着。天知道,他多想去握一握,她的手。缓缓的,他在一旁的手术台上坐下,依旧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撑大的双眸,毫不聚焦。“别怕,很快就能看到了。”
他心里默默念。时针一分一秒的过去,没有医生或者护士去催促,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光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更是这份情的感染。甚至,有的护士都泛热了眼眶。沐浅语眉头,有些微微的皱起。还在做准备?整个耳膜,全是她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总觉着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难道是医生在检查她的眼睛?她如是想着,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但是,随即,心又有些苍凉,这样冰冷的手术台,又让她回忆起,上一个手术,她在迷糊中,失去了孩子。顾言默看到他眸底溢出的异样,翻身躺了上去,对着医生们,点点头。……手术室外,等着的人,或立、或站。聂尹蕊看着易梵,几度张嘴,都没发出任何的声音,最后拢着手表的余光中,转身,彻底打消了念头。既然易梵都能在这,那莎莎肯定好好的。沐子睿靠近她,轻轻将她揽入怀,“小手术,不紧张。”
聂尹蕊抬眼,看向他,点点头,向他怀里靠了靠。这个手术的成功率是高的,这她知道,但是沐子睿是安慰她的,她也知道。因为,昨夜,他都没怎么睡,而她更是一点没睡。因为在她正欲去睡时,看见站在落地窗外的他,她没有吃安眠药,而是到楼下,一连喝了好几杯咖啡。不知是咖啡的作用,还是什么,她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小妹动手术了,也就意味着,有些事,近了。兜里的手机再度震动,沐子睿摁下侧键,聂尹蕊却已是感觉到,她不动声色的挣开他怀抱。“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道。沐子睿朝她点点头。待她消失在转角,他这才拿出手机,拨号而出,“爸。”
“小语在动手术了?”
“嗯。”
“她手术完,你把最新的情况,给我发过来,情况一旦比较好,我就带你妈回去。”
“爸,没关系,这里有我。”
沐子睿说着一顿,小时候的记忆浮现。那时的他们多么希望爸妈能多陪陪他们,特别是生病的时候,但是每当赶来的除了曾姨,就是保镖。“情况,我也给小语说了,妈不能再受刺激,所以她不会怪你们(不在)的。”
电话那端,一阵静默。沐子睿掀了掀嘴皮,最终还是开口:“爸,辛苦您了。”
很官方的回话,却也是出自真心,妈受不了刺激,难道爸能?她姐姐离去时的画面,家里的悲痛,总是挥之不去。电话里,再度陷入了沉默,听筒里是两父子的呼吸,最后沐严正的声音传出,“不,是辛苦你了,子睿。”
沐子睿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眼睑低催。“眼角膜真是顾言默的?”
“嗯,是他的。”
沐严正默了片刻,开口,“嗯,那就先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爸,德国那边的项目,估计要您操一下心了,我这边暂时抽不出经历。”
“嗯。”
沐严正挂了电话。沐子睿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从最后一句的探测来看,沐严正应该还不知道他和聂尹蕊的事。他将手机拽进兜里,朝转角走去,只是刚走几步,便对上迎面回来的聂尹蕊。“你要去哪儿?”
聂尹蕊一脸茫然。沐子睿上前,牵过她的手,“看你一直没回来,想去等你。”
聂尹蕊指尖微动,张启的唇瓣,还未发音,便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两人望去,原来是手术指示灯熄灭,门正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两人相对一眼,都朝手术室门口奔去。人从里面推出,两张床。“手术很成功,这两天得注意观察,主要是看有没有排斥。”
医生道,口罩包裹住了下颚。林夕拍了拍医生的肩,“辛苦了。”
随即,同样的上前,拍了拍出来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一副仗胜后,将军慰问着将士。沐子睿迈步,却未走向沐浅语的床,而是走向顾言默的,他俯下身躯,凑近他的耳畔,“谢谢。”
纱布下,顾言默的眉头微动。聂尹蕊自是守在沐浅语的床侧,只是眸光看向他俩,有什么在心间化开。她不知道沐子睿对顾言默说了什么,但至少确定不是对峙。两张床,分别被推向了不同的病房,甚至都不在同一楼层,不过却在同一VIP区域。顾言默的那张床,林夕跟了去。……化妆台前,聂尹蕊描着眉,棕色的眉笔,看起来还比较新,都是为了映衬发色,曾经的她总是偏爱灰色。突然,有人推门而进,她侧转了身,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化妆箱,出现在门口。“沐太太,我能进来吗?”
沐太太?聂尹蕊眉梢微动,浅挽起嘴角,笑着点点头。得到许可,化妆师这才迈进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