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琴摸着项链的手垂下,“那我能左右的,不还是给他了吗?”
他俩手里的股份,已按比例划分,过给了兄妹俩,当然还有沐忆轩。他们手里,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是给未来的孙子准备的。作为爷爷奶奶,总要给点见面礼。因为,经过商量,他俩决定,手里不留沐氏股份,彻底退休后,便不再过问司事,过一个安宁的晚年。“你儿子,不还过了10%在轩轩名下,还有你女儿。”
向琴转身,对着沐严正,“其实,从一开始,我觉得那个女人入家门,你就并不反对。”
沐严正微微一笑,“但也并不赞成。”
闻言,向琴渐渐低催下眼睑,眸星里映衬出的是指间,她唇瓣微张,蠕动了一下,像是在犹豫。最终她还是开口,“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影子吗?”
当年……沐严正眸色一凝,又很快复然,抬手搭到向琴的手背上。“或许吧,当年委屈你了,所以现在总想,不能再那样委屈了孩子。”
向琴摇着头,掀开的眼睑,是温热的眼眶,“严哥,其实当年……是我自愿的。”
“小琴,没想到我的固执,搭上了你一生的幸福,委屈你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对不起。”
这便是结婚当晚,沐严正对她说的话。也就是从那时起,“严哥”这个称呼,她再也没用过。向琴眼睑微垂,其实他不知道,十七岁那年,调皮的她,被他从高高的树干上,“营救”下来时。他,就成了她心底的梦。比姐姐早。闻言,沐严正的指间,微动,弧度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但它又确实存在。“当年,向沐两家的联姻,你和姐姐便成为所有人口里的金童玉女,你是抵触的,其实刚开始姐姐也是不愿意的。”
“直到有一天,姐姐突然的跑回家,告诉爸妈,她接受这场联姻。”
向琴说着一顿。她至今都还记得,当时姐姐娇羞的笑容,爸妈宽心的笑容,只有她在偷偷黯然。只因,姐姐偷偷去打探,未来姐夫状况时,陪同的便是她。那时的她,已经二十,刚刚二十。“可是,很快便传来你拒婚的事,甚至听说你为了那个女人,不惜和家里决裂,所以姐姐她……”“她……做了一些事,但严哥,姐姐她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若不是双方家长的默认甚至支持。”
“你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相信……当然,意外总是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那个女人……”沐严正缓缓抽回手,眸色在言语里深层。“我不是为了你们家的钱,你听我解释”“解释?哼!你觉得我会信你任何一个字。”
这两句话,时常的萦绕。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这两句话,竟然成了他俩的诀别。当时,愤怒的他,只想赶紧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傻女人在身后,不懈的追逐。他只听到刺耳的刹车声,转身是那个倒在血泊里的身影。沐严正抬手,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骨,又再度戴上。“那个女人死了,你将所有的怨与恨都倾注在我姐姐身上,你甚至放话说,除非你死,否则绝不娶她。”
向琴说着,泪,已经弥湿了眼角,“其实姐姐,她真的也不容易,她知道的时候,真的整整绝食了两、三天。”
沐严正,抬手落到向琴的肩头。“严哥,每当我替姐姐说话,每当我陪着你去祭奠,你总说,小琴就是善良,其实,我一点也不善良,反而我才是那个最坏的。”
“我做这些,不过是出自内疚。”
“我一直知道姐姐做的事,一直一点点看着你和那个女人的相互误会,我没参与,是真,可是,我静静旁观也是真。”
“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误会彼此。”
向琴说着顿住,泪终究是滴下,沐严正垂在身侧的手,手指渐蜷。“你的不娶,爸妈很是焦头烂额,因为联姻,本就是为了家族事业,我听见母亲悄悄对父亲说,要不换成向琴。”
“母亲的话,当即便被父亲驳回,说她胡闹,但隐于一旁的我,却站了出来,表示我愿意,只要你同意,我就愿意。”
“结果,你同意了。”
沐严正手微颤,但搭在向琴肩头的手,始终泰然无异,良久,他唇瓣张翕,“其实这些,可以不说。”
向琴抬手,在下颚处一抹,泪珠消失。“我也以为,我这一辈子不会说出这些,直到聂尹蕊进门,你的态度,我就知道,你对那个女人的执念,依旧。”
而她,对他的执念,也依旧。沐严正抬手,用指腹抹掉泪痕,“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居然还哭鼻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向琴目光有些错愕,即便看着几十年夫妻的情分上,他不像当年怪姐姐那样怪她,至少也应该是要责备她的。沐严正看着她的眸光,微敛了眉,“你说的这些,除了你是自愿嫁给我这件事以外,其他的,我都知道。”
向琴的眸光,更加的错愕。沐严正看着她,“你有写烦心事的习惯。”
向琴蹙眉,她确实有,以这样的方式,来宣泄,但是她都是写完之后,立马就撕掉。“刚结婚那会儿,你总是有些忧愁,我以为是联姻,嫁给我这事让你闷闷不乐,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好做点什么弥补你。”
“我发现,你时常坐在阳台上,或者书桌前写写画画,然后撕掉,有一次,我将你撕掉的纸,拼凑了起来。”
向琴瞳孔微张。“结果看到你满满的愧疚,有对你姐的,还有你对……她的”沐严正默了片刻,再度开口,“当初,拼凑的纸里,怎么就没有看见,你对……关于我,提的只言片语。”
向琴眼睑微垂,面带羞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表情。“有,只是你自己没拼到。”
沐严正轻笑出声,揽她进怀,“没想到,过了大半辈子,才知道,我老婆居然从一开始想嫁的人,就是我。”
向琴:“……”甜却像蜜般,在心底化开。“其实当年那件事,要说过错,我才是最应该担当的那个人,那时的我,也是年轻,二十四岁。”
“所以,才将过错,一股脑集中于你姐身上,时间与岁月,最能让我们看懂当年,看清曾经的自己。”
当初,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在一起的女人,居然也经不起挑拨,他就那么轻易的去误解她。这,不是他的问题吗?当年他确实咬定不娶姐姐,却娶了妹妹。真的只是为了羞辱姐姐吗?他扪心一笑。他们初见的那个夏天,她十七,他二十一。“我当初的不反对,首先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其次就是,我对这个儿媳妇的人品,表示肯定。”
向琴直起身子,“肯定?这么高的评价?”
沐严正点点头,“我相信儿子的眼光,和我一样。”
向琴,“……”夸儿子,还不忘自己。“你约她了吗?”
沐严正开口。向琴点点头,“约了,今天下午三点,良木咖啡厅。”
沐严正点点头,“在你要给她说的话中,还可以这样加点……”……良木咖啡厅聂尹蕊搅动着咖啡,垂下的眼睑,眸里全是褐色的咖啡,整个身子有些紧绷,向琴素来就不待见她。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趁机来劝她离开沐子睿的。这样也好,反正她都已经给了沐子睿离婚协议。对面,向琴抿了一口咖啡,优雅的动作,是地道的名媛,她缓缓的将咖啡杯放下,得当的保养,让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十。“这丈夫打理公司,不敢说日理万机,至少也是昼夜辛苦,这作为妻子的,不能帮衬也就算了,居然还使小性子,让他分心。”
聂尹蕊:“……”这是……几个意思?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妈……”毕竟,婚还没离。向琴嗤嗔一声,“还知道我是你妈,我以为我这长时间没在你面前晃悠,你都忘记有我这个妈了。”
聂尹蕊一怔,连握着的咖啡勺,也一个不注意,落进了杯底,咖啡溅出些许,甚至溅到了向琴放在桌面的包上。她赶紧抽出纸,伸手去擦,“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向琴扫了一眼包,“下次,找个什么节日,送我一个就行了。”
“啊……”聂尹蕊嘴巴张大。“怎么,作为儿媳妇,送婆婆一个包都舍不得?”
聂尹蕊赶紧挥着手,“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我们子睿亏待你了?没给你钱?你连个买包的钱都不够?”
聂尹蕊:“……”手心里已经一层虚汗,这对话,完全出于她的预料,她咽了咽喉头,将擦好的包,重新放回原位。“其实,妈……”“其实妈知道,你很有钱。”
“啊……”她的嘴再度张大,比刚刚还大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