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霁宁惊恐的看着顾谨诺,顾谨诺一字一句的再说了一遍:“我哥没死,知道吗?没死!”
顾谨诺声音之冰冷,语气之决绝,让唐峻衍都抬了头看着她!“诺诺,哥哥他……”唐峻衍哽咽着,想说什么。可顾谨诺打断了他:“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一个字,不许!”
全场静谧!顾谨诺的目光一个一个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冰冷的目光,让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顾谨诺不理了他们,轻手轻脚的给顾谨昀身上连着的所有的管子取下来,给顾谨昀轻轻拆了他头上和身上的绷带。因为顾谨昀的生命消逝,血液不再流动,伤口处没有了血色,上面还留着黑色的缝线,青白的让人不忍直视。那处被砸得凹陷的头骨,修补好了,只是上面的那道伤痕,还带着血迹。因为手术,顾谨昀被剃了头发,露出来曾经的那些疤痕,纵横交错,惨不忍睹。顾谨诺皱着眉头,用枕巾把顾谨昀的头给遮着,盖住了那些伤疤,再仔仔细细的打量,确定没有伤痕外露,才罢了休。顾谨诺把顾谨昀的衣服整理好,站着,仔仔细细的,贪婪的,目不转睛的端详着顾谨昀的脸。顾谨昀的遗容是安详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顾谨诺握紧了顾谨昀冰冷了的手,缓缓笑开。言霁宁惊恐的看着她,不知该做什么,只得惊恐的看着她。肖予敬握紧了拳头,难过的看着她,她的这个笑容,渐渐的让他不安起来。唐峻衍从悲痛中被这样的顾谨诺惊醒,才惊觉,失去顾谨昀,顾谨诺比他还要痛苦千万倍!作为顾谨诺的爱人,作为顾谨昀的弟弟,他应该比顾谨诺要坚强!唐峻衍朝顾谨诺伸出手:“诺诺。”
他们两人,一人在病床的左边,一人在右边,两人之间,隔着的是一张病床,是一个安详的顾谨昀。“诺诺。”
顾谨诺警惕的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另一手仍握紧顾谨昀的手,瞪了眼唐峻衍。唐峻衍涩着嗓音:“诺诺,来我这里,好不好?”
顾谨诺警惕的看着他:“不,你会不让我在这里。”
唐峻衍摇头:“不会。”
“真的吗?”
唐峻衍鼻子一酸,他按了按鼻梁:“真的。”
顾谨诺放心了,但是她没有过去,只是点点头。随即,她柔和了目光。这是她的哥哥呀,陪了她二十五年的哥哥。温柔的温和的哥哥,虽然病弱却能在任何时候都给她最温暖的依靠的哥哥。这二十五年来,再艰难,再痛苦,再难以忍受,都让她赖以坚强的哥哥啊……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哥,你五岁被遗弃的时候,没有倒下;在我身边这二十五年多少次的昏迷病重病危,那么多次的猝死都没有倒下;意外的受伤那么多次没有倒下——你虽然瘦弱,你的顽强却无人能敌!所以,这次的你,也是一样的。不会倒下,我坚信!我坚信!我……坚信。我……不信,不信!怎么可以……顾谨诺的目光,从冰寒,到柔软,到温和,到悲伤,到绝望,到……放弃!既然如此,都不要我,那么,好吧……她的目光的变化,众人看在眼里,心里的恐惧“砰”的涨到最大!唐峻衍想再叫她,言霁宁想叫她,肖予敬想叫她,所有人都想要叫她——都来不及!顾谨诺又一个缓缓绽放的微笑,缓缓的闭了眼睛,身体竟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紧紧握着顾谨昀的手,竟然没有随着她的倒下而松开,没有松开!顾谨诺砰然倒地,手,仍和顾谨昀的手,紧握。大家都围了上去,唐峻衍扑的跪地,抱起她,却迈不出脚步——她的手,顾谨昀的手,紧握!肖予敬试了试,黯然摇头,掰不开的手,紧握的手。言霁宁的泪涌了出来,他也跪地,在顾谨诺的耳边,用最最温柔的声音,极低极低的说了句话。他说:“小诺,他冷,他的手冷。”
啪,顾谨诺的手松开了顾谨昀的手,垂落,打在地板上。唐峻衍抱着紧闭双眼的顾谨诺,眼神慌乱的看着刘硕景:“大哥,大哥……”刘硕景心里害怕,他记得唐老爷子去了的那天,顾谨昀的猝死,那时,听到顾谨昀的“猝死”,顾谨诺当即倒地,陷入假死状态。可见顾谨昀在她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而今天,顾谨昀……去了,顾谨昀死了!顾谨诺,同样的倒下!刘硕景颤抖着双手,给顾谨诺检查,片刻之后,颤抖着声音说:“假死。”
毕竟是医生,虽然恐惧害怕这一幕的出现,可仍是迅速做出了反应——抢救!抢救,是成功的,可是……刘硕景看着监护仪上的数据,摇摇头:“太弱的生命征,太弱。没有任何的伤病,那么弱的生命征……”唐峻衍紧张的看着顾谨诺,问:“会怎么样?”
“如果一直这么弱,还是有可能会……”唐峻衍害怕刘硕景把那个字说出口,打断了他问:“为什么会这样?”
“不想活。”
“那该怎么办?”
唐峻衍低吼着!“让她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活着,让她……接受顾谨昀的……死。”
刘硕景艰难的说。上一次顾谨诺的假死,抢救之后的生命征好很多,言霁宁又一直和她说着顾谨昀没事顾谨昀想要她也没事,很快凑效,顾谨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生命征醒过来。这次呢?抢救的时候,言霁宁也一直在说要她好好的要她没事,可是……没有用。唐峻衍闭了闭眼睛。他该怎么办?言霁宁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处理顾谨昀的事情,小诺交给我,我不会让她死的。”
唐峻衍怔怔的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得难看的男人,这个对顾谨诺一直宠得纵容的男人,这个和顾谨诺相处方式诡异得让人不解的男人——这个,爱着顾谨诺的男人。言霁宁难得的,没有以往的挑衅和针锋相对,连语气都前所未有的好:“放心,有我在。”
顾谨诺被放在顾谨昀去世的这个病房的另一张病床上,顾谨昀则在大概半个小时后,在唐峻衍的护送下,离开了病房。当白布,被唐峻衍轻轻盖在顾谨昀脸上时,一直在低低的呜咽的将军,突然跳了起来!它疯狂的大声的叫,爪子不停的扒着盖着顾谨昀的白布,扯下来,它要扯下来!唐峻衍不得不停下来,制止它:“将军乖,别吵哥。”
将军急躁的想挣脱他,它不要在顾谨昀脸上盖白布,不要!它记得曾经的女主人,被盖上白布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只有在一个地方,一块石头上看得到她的照片。它记得那个老人,盖上白布之后,也再没有出现。所以,不可以!唐峻衍无视将军爪子的狠狠的刮着他的手,他看着将军的眼睛,低低的,悲伤难以抑制的:“将军,乖,哥会冷。”
将军看着唐峻衍的眼睛,好一会,才渐渐的停下抓撕唐峻衍。“呜呜……”将军低低的,长长的呜咽了声,突然,眼里就流下了一种液体,湿湿的液体。唐峻衍忍着泪,把将军指向肖予敬:“敬子带着你好不好?”
将军缓缓的站定,再看了看顾谨昀,走到了肖予敬的身边。肖予敬蹲下来,抱着将军的脖子,轻轻的拍了拍将军的背。殡仪馆。“哥,你好好的,给我们点时间,等诺诺好起来,我们一起送你。哥,对不起,你要迟一点见到爸爸妈妈和爷爷。哥,请不要,带走诺诺。”
唐峻衍想要给顾谨昀擦身,擦脸,换衣服,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哥,你会更希望是诺诺帮你准备这最后的一程吧?”
存放的冰柜准备好了,可唐峻衍却迟迟不愿意让顾谨昀进去。他站着顾谨昀身边,看着他,悲伤的看着他。他认识顾谨昀,到现在为止,不到三年。他知道顾谨昀是他亲哥哥,到现在为止,不到一年。这个哥哥,自己给过他什么呢?外人看来叱咤风云的唐仁国际的唐总裁,唐峻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爱什么,想要什么。可,相反的,哥哥却能够在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的心。顾谨昀一直都在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和他相处,他的聪慧,从没有被失明和重病所掩藏,给他包容,甚至是,纵容。可,自己给了他什么?如果不是自己的错,顾谨诺不会离开,不会离开,就不会……“哥,怎么办?我连给你一丝一毫的补偿,都不再有机会,怎么办?”
哥,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离开?在诺诺认定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健康平安从今以后这辈子之后,在你的重病彻底治好之后,在我和诺诺即将能走向幸福的时候,在你……还没有得到过任何幸福的时候,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毫不留恋!再一次的,在顾谨昀身边,唐峻衍失声痛哭!门外,魏南,刘硕景,刘圆圆,没有劝他,哭吧,如果,那样能让你好受些。言霁宁和肖予敬在病房里守着顾谨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