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战对朱由检的话并没有采纳,这个时候还打埋伏?怎么埋伏啊,对面随便一来就是几百人,埋伏也打不过人啊。再说了,自己只是想要保住兄弟们的性命,如果兄弟们死伤惨重,自己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朱由检觉得这样真的不行,这样下去肯定是要被击破的,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崔百户,我知道你想要保全兄弟们的性命。后面的追兵全都骑马追过来,如果对方分出来兵马走小路,我们又如何应对?怎么样都比不过敌军人数,两条腿也跑不过对方四只马蹄,一旦被敌军追上,仓促应战之下死伤会更大,只有一战,将对方这支追击的敌军击败,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朱由检说道。崔战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姜束说话了:“朱兄弟,干脆你来当百户算了吧。咱们就这么点人,设伏怎么设?你虽然有恩我们,但我们也救了你,算是报了恩了。咱们这支队伍也没有把你当自己人,你怎么还真把自己当个角了?”
崔战斥道:“姜束,你给我闭嘴。”
朱由检顿住脚步,对崔战说道:“崔百户,战则生,逃则死。你打过这么多年的仗,身经百战,敌我局势,你看得很清,如果你的目光只是注视着现在,要保住兄弟们的性命,那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接下来会有无数的惨剧上演。”
“你若选择相信我,我可以保证有七成的胜利可能。如果你选择不相信,那我们就此分道扬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见。”
姜束继续阴阳怪气的说道:“保证七成的胜利?我们人数极度劣势,闯军人数数倍与我们,七成的胜利与赢有什么区别。朱兄弟啊,你拿什么保证啊。就凭你现在一条腿还是一张嘴?”
朱由检没理会姜束,这家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自带毒嘴属性。其实也确实是自己太过于热心肠了,作为一个刚刚加入队伍都没有一天的人,要求崔战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是极度惹人反感的。姜束针对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起码现在队伍里不少人看朱由检都想要揍他了,姜束还算克制了。崔战盯着朱由检,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发现什么,崔战对朱由检问道:“朱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京城人,祖籍凤阳,姓朱。”
“皇亲国戚?”
“沾一点边,我在火器局担任鸟铳的研究,曾经也去过战场。”
朱由检解释说道。肯定不能透露自己是皇帝啊,为了能让ak47光明正大的拿出来,朱由检也要做一点铺垫的,不然鬼知道这群人会怎么想。崔战对朱由检说道:“我觉得不只是如此。朱兄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好多问。其实我也想问你,你凭什么可以保证七成的胜利。”
“战时便知。我能保证七成的胜利,还有十成的把握,让这里的兄弟大部分都活着。你也不用觉得我说大话,如果我说大话让你们去设伏,是欺骗你们的话,我也是一个死字收场。我不会用我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的。”
朱由检说道。事关性命,口头上的保证没有任何用。这点朱由检自己也知道,崔战也知道。但是朱由检对目前局势的判定是没有错的。对于崔战这一百人来说,走小路固然现在能保全性命于一时,之后失去了天津卫的海船,崔战的一百余人和朱由检,要想南下只能走山东南下了,路途上困难重重,死伤无法避免。若是不南下?不南下留在北方完全是死地。崔战是清楚的知道局势的,但他没有选,是因为他心存着侥幸。朱由检的保证,所为的就是将崔战心里的这一份侥幸给打掉。“丢掉幻想,准备战斗吧。走小路甩不掉敌人的,逃生的概率很低,如果你喜欢赌,当我之前说的都是废话。”
朱由检说道。崔战长呼了一口气,大吼道:“兄弟们,朱兄弟说的对。战则生,逃则死。现在咱们还在武清县境内,距离天津卫还有一半的路程,后面必然还有一伙追兵,只要击退了这一伙追兵,我们才能顺利到达天津卫,乘船南下。”
“死战!”
姜束大吼道。士兵们亦纷纷大吼着死战。朱由检看了一眼姜束,呵呵,你这老小子变脸还真快啊。姜束瞪了一眼朱由检,大意是你瞅啥。左面是北运河,右面是卢沟河。北运河直入天津卫,但是闯军攻入直隶,早已经没有了船只在运河上跑了,大家都逃难去了。卢沟河汇入天津卫的三角淀,走水路其实都可以到达天津卫,但连一支小渔船都不曾找到。周围已经没有了山岭了,树林都少见了,多是农田与滩涂地带。朱由检对周围不熟,只能又崔战来选定埋伏地点了。几人蹲在地上,崔战用匕首在地上划出来北运河和卢沟河以及三角淀的位置。“咱们再往前走个四五里地,有个杨村,从京城出来,往天津卫走,必须要经过杨村。你们看这个位置,杨村的东面是运河,西面是三角淀。运河和三角淀的狭长地带,就一个杨村卡在这里。如果不过杨村,就只能渡运河,走东岸进入天津卫。我之前所想,咱们走小路绕过杨村,是走三角淀这片的滩涂,骑兵南行,咱们走这里能避开追兵。但是现在如果我们要设伏的话,只有杨村可以选了。”
姜束说道:“我们过了运河,不久可以避开追兵了?”
朱由检对其道:“你看看运河现在哪还有船只。就算我们过河了,能跑得过敌军的战马吗?他们先拿下天津卫,我们还去天津卫做什么。”
末了,朱由检补了一句:“你不会是怂了吧?”
姜束勃然大怒:“我怎么会怂?作战之时,我定然冲锋在最前,让你看看我怂不怂。”
朱由检道:“没有怕就好,这打仗啊,就怕还没开始打,将士们就已经产生畏惧了。”
“放屁,我们打仗什么时候怕过。”
姜束怒骂道。崔战瞪了姜束一眼,姜束便默不作声。“现在就进杨村,还可以让兄弟们修整一下,敌军来了我会发出预警的。”
朱由检说道。崔战欲言又止,还是选择相信了朱由检,在废村的时候,朱由检已经发出过预警了,事后证明确实是有敌军追击。杨村东西坐拥运河与三角淀,怎么说都应该是一片繁荣的鱼米之乡,结果进入村庄,入眼所见村口的老树上挂着几具干枯的尸体在随风摇摆,房屋已经成了残垣断壁,野狗见到人群,在远处狂吠,却不敢上前。瓦砾间埋藏着白骨,还不止一具,断墙上的血迹就算是风雨也没有洗刷赶紧,黑褐色的干涸血迹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崔战等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士兵们分散开来去寻找干净的水源以及废墟房屋中可能存在的米粮,有士兵也打起了那一群野狗的主意,固然可能这些野狗吃过人肉,但这时代能吃上一口肉食也不会讲究那么多了。朱由检忍着强烈的不适。这种不适,非是没有见过尸体与白骨,而是对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的痛苦遭遇,有种好像喘不上气的感同身受。“这样的村子多不多?”
朱由检对崔战问道。“直隶境内还算好的吧,起码有些村子还有活人。我在辽东,记得小时候很多村庄里都有不少百姓,随着崇祯年来了,只剩下各个军堡里还有人,后来到了崇祯七年、八年之后,军堡慢慢的都没人了。我那时候还以为辽东苦,结果到了山西、陕西等地,发现这些地方的百姓更苦,战争过后赤地千里都是常见之事,一个村庄的消亡早已经不足为奇,一个城池成了鬼城,走入其中才会感受到那一股凄凉悲愤,想骂一句这个操蛋的世道和操蛋的皇帝。”
朱由检疑惑道:“李自成、张献忠如此对待百姓,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百姓拥护他们。”
一侧的姜束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朱由检:“朱兄弟,你不会真的以为民间的惨状就是李自成、张献忠这些贼寇造成的吧?”
朱由检表示不解,姜束叹气道:“兵灾之祸,犹胜天灾。官军过境,百姓形容蝗虫过境。闯军相比于闯军,都已经算是对百姓仁慈了,而官军走到哪里,抢到哪里,杀到哪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为什么会如此?”
史书往往写的都是皇家贵族,对于底层百姓的悲惨遭遇描述少之又少,所有的也只是史书的一笔带过,或用尽屠之、杀之、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民有菜色等等之类的词语。当身处这个时代,见识到惨淋淋的现状,才知道普通人有多么的凄惨与无助。性命?草芥也。“打不过闯军,难道还杀不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吗?杀几千百姓,报上去杀了几千闯军,从小军官到总兵、巡抚等各个大人物,都能受到朝廷的褒奖,还能加官进爵,何乐不为啊?至于百姓的死活,与这些高高在上,居庙堂之高的畜生们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