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吃好喝的,能有什么不好的?跟你姐受的苦比起来,你那些也能叫做苦?还不是你自己矫情,把一点点小事无限放大,才会过得那么不开心的……归根到底,都是你自己的问题!”
穆槿字字伤人。苏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她真的无法相信,一直疼爱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情绪都被抽离了,没有愤怒,没有伤心,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绝望。心口处,隐隐约约的疼。苏然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跄着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她什么都不想再说了,反正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母亲的想法。那又何必再多费唇舌,再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呢?她只想回到房间里去,把门关起来,窗帘拉上,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永永远远都不再出来。苏然承认,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懦弱,像是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愚蠢得可笑。可是,面对自己的母亲,她还能做出怎么样的反抗呢?难道她还能把母亲关起来,不让她去寻找苏安么?呵呵,怎么可能!或者说……她要把自己的伤口全都撕开,血淋淋地展现在母亲看,让她知道,自己因为那个所谓的姐姐,受到了多少伤害么?不,才不要呢!凭什么她要这样自揭伤疤,她会疼的!再说了,就算她真的咬着牙那样做了,难道穆槿就能理解她,并且为了她不再寻找苏安么?不可能的,穆槿只会责怪她,说她没有保护好自己,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算到苏安头上。她会以亲情的名义,为苏安开脱。会为了减少自己内心的愧疚感,逼迫着苏然原谅苏安,甚至是逼着她跟姐姐和平友好的相处……苏然真的累了,她不想受到那么多后续的伤害。她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底里,让伤害到此为止。这是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关上卧室房门的那一刻,苏然甚至还清楚地听见,穆槿重重的叹息声。她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想哭,可是眼眶里干涸一片,像是沙漠一样,挤不出半点水分。原来,真的痛到极致的时候,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苏然只能静静地抱膝坐在地板上,出神地看着地板的纹路,心里头死一般的虚无,没有半点情绪。她忽然很想离开这个家,哪怕只是暂时的。如果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都要一直呆在这种气氛当中的话,她会死掉的。她现在甚至觉得,学校里那些同学们做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多的过分……至少,还可以忍耐。而穆槿的态度,让她实在太难受了,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忍耐。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好好地呆上一段时间。最好是可以一直呆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再回来。如此想着,苏然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些计划。她开始强打精神上网搜索信息,寻找适合旅游的地方。想要调整心情,旅游什么的是很不错的办法了。甚至可以说,是对她目前而言,最好的方式。三亚,丽江,九寨沟……一个又一个旅游景点出现在了苏然的备选方案当中,看着照片上那些秀美的景色,她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间好了很多,原来的那些失望和伤心,全都被慢慢地期待所代替。她甚至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来,飞到那些漂亮的地方去。景轩在这个时候,忽然打来了一通电话,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开口就问她:“苏然,你放假了吧?假期打算怎么安排,想不想出去旅游?”
苏然怔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对方会跟自己这么有默契。“嗯,想啊,我正在看旅游攻略呢。”
苏然不知怎么的,就把实话说了出来。她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刻意地躲着景轩,跟他拉开距离,反而是在明显感觉到对方有邀约意图的时候,还是给了对方跟自己接触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顺从了自己心底里的那个声音,做出了相应的选择而已。或许,是她太害怕孤独,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找个人陪着自己。景轩听到她说也想要出去旅游,立刻变得非常开心,赶忙说道:“那太好了,我也想要出去玩几天,咱们一起吧!”
“好啊。”
苏然果断地答应下来。“去哪儿好呢……”景轩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隔了几秒之后才说道:“咱们去三亚看海吧,好不好?”
“嗯。”
苏然笑着点头。她刚才指定的旅行方案里面,其中一个就是去海南的,倒是跟景轩的提议不谋而合了。“那我现在去订机票,咱们明天上午就出发!”
景轩相当积极。苏然囧了一下:“你都不要实现做点准备功课么?比如说查查看哪家的机票比较便宜,哪家酒店性价比最高,还有旅游路线什么的……”景轩怔了怔,反问她:“还需要查那些啊?”
苏然更囧了:“难道你以前都没出去旅游过么?”
这个家伙该不会生活当中只有学习和工作吧?苏然忍不住有点同情他。但是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特别傻。因为,景轩是这样回答她的……“当然出去旅游过啊,我怎么可能一点儿娱乐都没有。不过我以前从来不在意那些,机票酒店什么的都有人帮我订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好吧,我忘了你是富二代了。”
苏然无奈地说。或许是景轩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太过平民化了,以至于苏然都不记得,自己与他之间,隔着那么大的一条鸿沟。或许,这辈子,她跟他在金钱和物质方面的观念都不可能一样了吧。景轩沉默了几秒,这才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什么都让别人来安排挺无趣的,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些旅行计划,要不你教教我?”
他在尝试着接受她的生活观念。苏然当然明白,景轩这是在迁就自己,而且她的理智和她的自卑全都一起告诉她,不可以接受这个提议,要不然的话,景轩很可能会觉得这是某种信号……她不能跟景轩在一起。可是她一张嘴,说出来的却是:“那好啊,我们见个面一起商量一下吧。”
唉,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景轩非常高兴地说:“行啊,我去找你怎么样?”
“我去找你吧。”
苏然想要尽快离开这个让自己感到压抑的地方。“那我去接你。”
景轩说。苏然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她不想等。景轩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她,并且非常不放心的反复叮嘱,叫她路上一定要小心,上车之前记好出租车的车牌号码之类的。苏然听得心里暖融融的,觉得景轩比她的父母更加关心她……这么一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苏然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拖着个最小号的行李箱出了门。她不愿意再回来收拾东西,所以就干脆把东西全都带过去了。反正,她从前也不是没再景轩那里过过夜,没什么好怕的。她既然敢跟景轩单独出去旅行,就是绝对信任他的人品,百分百确信自己不会遇到什么狗血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出门之前,她跟母亲穆槿又闹了一次不愉快。穆槿见到她拖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立刻怔了怔,旋即冷哼了一声,颇为讥讽地说了句:“多大的人了,还玩儿离家出走那一套。”
苏然气得简直想把行李箱摔到她的脸上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当然主要原因其实是箱子有点沉,抡不动。“我只是想要出去旅游几天而已。”
苏然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言好语地解释。可是穆槿就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着:“闹够了就记得自己回来啊,我跟你爸都忙,没那么多闲工夫去找你!”
苏然的眼眶瞬间就湿了,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砰”地一声甩上门,拖着行李箱走了。那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这次离开就可以永远不要回来。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苏然红着眼睛报上了景轩住处的地址,然后便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出去玩儿,哭什么哭!可是心口处的疼痛,却一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这样的感受,或许只有真正被至亲之人伤害过的人,才能够体会吧。苏然吸了吸鼻子,继续咬牙憋着。出租车司机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颇为关切地问了一句:“姑娘,你是碰见什么伤心事儿了么?别哭,想开点儿,一切都会好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苏然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素不相识的大叔,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怎么都停不下来了……司机大叔只好无奈地把车停到路边,翻出来一包面巾纸递给她,嘴里说着:“让你别哭反倒哭出来了,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