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是真的没有准备,一下子就疼出了眼泪,脸色苍白入纸,嘴唇上都被自己咬出了血。叶北辰像是忽然化身成了恶魔,丝毫没有怜惜她,反而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在她的伤口上反复地辗转、研磨……苏然疼得眼泪直流,整个人都在不断地颤抖着。这样的疼痛,让她瞬间就回忆起了曾经受过的屈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叶北辰这是在故意惩罚她么?还是他自己太过痛苦,就想要让她也不好过,故意拉着她,一起陷入地狱?一起在地狱中,痛苦地战栗?她不知道。她也没有精神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叶北辰的眼睛都红了,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看起来特别的吓人。可是当他感受到苏然的颤抖之后,却硬生生地刹住了自己,眸子中的疯狂和恨意迅速地褪去。理智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比懊悔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没人性的事情。“对不起……”叶北辰温柔地抱住苏然,心里头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他一遍遍地在她的耳边重复着:“然然,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不是故意要这样折磨你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忽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戾气,疯狂地想要摧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美好。或许,是他在地狱中呆得太久了,对于亲近之人带来的伤害也畏惧得太深了,才会本能地想要抗拒苏然带给他的温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可他就是如此矛盾,如此纠结。他爱苏然,所以拼尽全力地想要对她好,却又无法接受她同样对自己好……追根究底,也许只有“畏惧”二字,才能够解释了吧。那样冰冷而又绝望的童年和青少年时光,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扭曲的阴影。苏然眼泪长流,整个人颤抖得像是寒风中的落叶,满心哀伤,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叶北辰还在道歉,慌乱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想要让她明白,自己只是一时失控,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什么自尊,什么面子,此刻叶北辰全都顾不上了,他甚至懊悔得抓着苏然的手去扇自己的耳光。苏然哪里舍得打他,用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哭着说道:“北辰,只要你保证以后不再这样对我了,我……我就原谅你。”
她的疼痛还没有消退,可是她的心,已经变得柔软起来,再也不忍心怨怪他什么。叶北辰也是个可怜人。他只是心里头的阴影太深了,不懂的应该怎样去接受另一个人的爱,他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苏然觉得,自己既然爱上了他,也下定了决心想要给他幸福,那就不应该为了这样一次小小的失控,就放弃掉他。毕竟,叶北辰对她好的时候,也是真的把她宠到了天上……她应该多给他一次机会的。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愈合不了的伤痕,假以时日,再深的阴影也能清除干净。她相信自己可以拥有那样的能力,相信自己可以把他冰冷阴暗的地狱中拉出来。以爱之名。接下来的时间,叶北辰一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也仅仅只是抱着而已。苏然努力地不再去想刚才的伤痛,跟他聊一些轻松平常的话题,两个人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好好地相处下去。但是没过多久,这份平和与温暖,就被一通电话打破了。是叶北辰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出去接电话。但是他又马上想到,自己才刚刚那样伤害过苏然,要是再做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呢?他不得不顾忌到苏然的情绪,只能硬着头皮,接起了这通电话。苏然当然发觉了他的这番挣扎,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她此刻既不能开口让他出去,又不好一直盯着他,或者是表露出想要偷听电话的样子,所以这般姿态,是最合时宜的了。只可惜,这休息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即便她不想听,也终究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每一个字。对方是个男人,声音有些沙哑,他说:“叶少,苏安的全部资料都已经搜集齐了。”
苏然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苏安?那不就是她所谓的姐姐么?叶北辰调查那个女人干什么?叶北辰何等敏锐的人,苏然的那一颤,就让他瞬间明白……她听到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道:“不用拿给我看了,直接把资料转交给苏太太就行了。”
苏太太,自然指的就是苏然的妈妈,穆槿。苏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想不通叶北辰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这就是他昨天跟她妈妈谈话的结果?他帮她找回大女儿,以此交换把苏然留在身边的权利?苏然越想越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个样子才对。她忽然有种被人给卖了的感觉。这算什么?叶北辰挂了电话,开口像她解释:“然然,我昨天答应了你妈妈,要替她调查苏安的下落……”还真是这样!苏然瞬间怒从心头起,也顾不上自己还衣衫不整了,用力地挣开叶北辰的怀抱,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坐起来以后,她才意识到有些冷,赶紧用被子挡住身前,红着眼睛质问道:“叶北辰,我就是你们随便买卖的物件儿么?”
“然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叶北辰的语气有些急躁。苏然原本已经消退的那些委屈,瞬间又涌了上来。回想着自己刚刚遭受的疼痛,她就什么解释都不想听了。叶北辰想要伸手把她拉回自己的怀里,却被她重重地打了一下,顿时怔住,心里有些小受伤。苏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直接跑下床,开门逃了出去……她的那种速度,只能让叶北辰想到“逃”这个形容词了。他没有去追,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床上,心里忽然说不出来的难受。明明是他为了替她解决麻烦,拦下了一桩麻烦事,为什么她就是无法理解呢?连听他解释一句都不肯。叶北辰真的觉得,苏然太任性了,他的心里,有些小小的埋怨。而苏然呢,更是委屈到不行,想着自己大老远地特意跑过来陪他吃午饭,被前台小姐刁难奚落也就不说了,还被他那样毫不怜惜地侵入,还发现他把自己当做筹码一样地跟母亲作交换……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呢?不,她甚至都在怀疑,这份感情,真的有她想象中那么完美么?她费尽心力地想要温暖他、想要给他幸福的这份心意,他真的在乎么?苏然觉得,叶北辰根本就是把她的爱,狠狠地丢在脚下踩!她甚至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宠物一般的存在,只不过是获得的疼爱比过去多了一些而已。但是究其本质,还是一样的!叶北辰想要疼爱的时候,就疼爱她一番,情绪不好了,想要发泄的时候,就不管她愿不愿意,丢到床上就是一番蹂躏……她受够了!如此想着,苏然还没跑出叶氏集团的大楼,就已经忍不住掏出手机来给叶北辰打电话了。“然然,你不生气了?”
叶北辰的声音还是比较温和的,只是那种语气,怎么听都有一种纡尊降贵的味道,好像是他大度,不跟她计较似的。苏然也懒得去纠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冷冰冰地冲着电话喊道:“叶北辰,我要跟你分手!”
叶北辰那头沉默了。苏然根本不给他时间思考,直接就挂断了电话。隔了几秒,手机铃声响起,是叶北辰打过来的。苏然不想接,直接冷着脸挂断,然后直接关机。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了,她开着手机干什么?难道还会有别人找她么?苏然恨恨地想着,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更加难过了。叶氏集团门外,阳光明晃晃的,照得苏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抬头直视着天空中的烈日,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落下。阵阵灼痛传来,她却近乎自虐地不肯挪开视线,心里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因为她终于自己自欺欺人地说,她没有哭,她只是被阳光晃出了眼泪而已。明明是盛夏,她却丝毫不觉得温暖,反正只觉得一阵阵寒凉。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已经结了冰,冻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疙瘩,不停地散发着凉气,冷得她一阵阵发抖。她要往哪里去呢?阳光这么好,世界这么大,可是……她究竟应该去哪里呢?转身回去,跟叶北辰求和好,还是回到那个根本不爱她的家里,去向她的母亲祈求一丝丝的慰藉?不,都不!这两个选择,她哪个都不要选。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