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子,那是他的亲骨肉啊!他又怎么会不心疼……——叶安可醒来的时候,入眼是一片雪白,她带着瞬间失忆的状态看着病房里的洁白,心头忽然一悸。印象里,她很少接触这样全白的世界。医院,她怎么会来到医院?疑虑刚从叶安可的心底升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就从耳边响了起来。“可可,你醒了?”
叶安可茫茫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当对上那漆黑深邃如一汪古井的眸时,心脏倏然漏跳了了一拍。她怔怔地望着他许久,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像被人打过一样,心头浮上疑云。只是,她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将疑惑深埋在了心底。她微微皱眉,脑神经一牵动,那种头痛欲裂的疼痛又像海啸一般的席卷而来,疯狂的席卷而来。她双臂撑在床上努力想坐起来,可浑身却一点儿力气没有。陆庭扬立刻扶着她坐起来,还拿枕头放到她的身后,好让她靠着的时候更舒服一点。“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庭扬柔声询问。“就头有点儿痛,身上好像也很疼。”
叶安可皱着眉回答,眼神有些茫然。陆庭扬按了按她脑袋的某个位置,“是这里痛吗?”
“不是。”
“那就没事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喝。叶安可的大脑好像还没彻底清醒,动作有些木讷,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梦中的场景,指尖不由得一颤,立刻出声问道:“陆庭扬,孩子呢?孩子还在不在?”
她在梦里梦到一片黑暗,孩子就在那唯一有光亮的地方躺着,它满身是血,哇哇大哭。陆庭扬听到她的问题,神色倏然一僵,薄唇也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沉默,让叶安可更加的惊慌,她用力摇晃起他的胳膊,“陆庭扬,你说话啊!你别吓我,你说话好不好?”
悲痛从陆庭扬的眼底一闪而过,他轻轻地拿开她的手,艰难地轻启薄唇,“安可,孩子……流掉了。”
“你说什么?”
叶安可难以置信地抓紧他的胳膊,孩子流掉了……她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一片平坦,平坦得让她害怕。“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
叶安可惊恐地放大着瞳孔,然后抱住脑袋,烦躁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陆庭扬,你为什么要骗我?孩子不会不在的!”
“可可,你松开手。”
陆庭扬强制性地拿开了她的手,然后紧紧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不,陆庭扬,你一定是在骗人,他好好的就在我肚子里呢,怎么会不在。”
叶安可挣脱出他的怀抱,勉强的提着唇角,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可可,我没有骗你,孩子真的不在了。”
陆庭扬知道这个事实残忍,他想瞒她可是能瞒得住吗?还不如尽早告诉她,好让她接受这个事实。叶安可的笑容顿时僵在唇角边,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害怕,怕他说的是真的。陆庭扬看着她的反应有些害怕,医生说有不少因为流产而患上轻微抑郁症的女性,她最近事情那么多,姥姥又刚过世,陆庭扬真怕她会承受不住。叶安可堵得胸口一阵阵闷疼,忽然攥紧了拳头,拼命的捶他的胸膛,忍了很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一串接一串,一发不可收拾。陆庭扬见她哭了,反而松了口气。发泄出来至少比憋在心里要强吧。他伸直长臂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安慰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叶安可在他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哭着,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根无形的钢索勒住了,呼吸变得孱弱,困难,她艰难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做到镇定,然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叶安可不是在自虐,她只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当那尖锐的疼痛袭来,她绝望了,心犹如坠入冰冷的海水,又冷又疼,疼得让她无法呼吸。“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不在了?”
因为慌乱,叶安可嘴唇都有些微微哆嗦。陆庭扬微微皱眉,眉宇间一片痛苦之色。他张口却无言,喉咙里像卡了一根鱼刺,尖锐刺痛。“不可能!你骗我,我不信!”
叶安可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陆庭扬狠狠按倒在床上。“叶安可,你冷静一点儿!孩子已经没了!”
他被迫朝她大吼,双眸已赤红一圈。叶安可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你胡说,他明明在我肚子里的!你凭什么说他没了?”
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叶安可的这一巴掌打得根本没什么力气,可陆庭扬还是怔住了。一直到叶安可又挣扎着想要起来,他才回过神,不由分说地拉开她的双臂,钳制着身体两侧,然后随着她的反抗,迅速压了下去。怕伤到她,陆庭扬在两人之间隔了几公分的距离,并没有直接压到她的身上。“这个孩子没了,我也很痛心,谁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状况发生,但现在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只有接受!”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口吻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只是,叶安可一哭,他就立刻缴械投降了,心刹那间柔软得不可思议。“好了,老婆,不要哭了,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他温柔地亲吻着她的眼角,一点一点吻去她咸涩的泪水。叶安可肩膀微微颤抖着,在他的禁锢中拼命摇着头,“不会再有了,不会了……”陆庭扬的瞳孔骤然缩紧,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可可,你什么意思?”
叶安可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看到她哭得那么无助,哭得那么绝望,陆庭扬终于体会到心碎的滋味。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将要失去她的惊恐,沉甸甸的令他不负重荷,心头更像冰锥扎似的疼。龙肆听闻叶安可醒来,便从下榻的酒店立刻赶了过来,虽然美国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处理,但再多的事情也比不上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位置。龙肆是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叶安可,以弥补这些年缺失的时光。站在病房的门外,龙肆深呼吸一番,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保温桶,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很绅士地勾起食指在门上敲了敲,陆庭扬走过来替他拉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龙肆,陆庭扬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转头看了一眼叶安可,将龙肆往后推了一把,随即走出去,关上了门。“她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那件事先别告诉她。”
陆庭扬几乎是用商量的语气。龙肆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只是给她送个鸡汤。”
“那目的呢?难道安可她不会奇怪你这么关心她?”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准备让我见她?”
龙肆双手环胸,挑眉反问,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令人琢磨不透。“你自己做决定,我只是建议,没打算阻拦。”
陆庭扬耸了耸肩膀,拉开门却发现叶安可就站在门口。他的神情一瞬间僵住,愣了两秒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口吻尽量装作没那么紧张地问:“你怎么不乖乖在床上躺着?”
“你们在说什么?”
叶安可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陆庭扬刚想开口,龙肆却走上前来,坦荡荡地说:“安可,我是你的哥哥,亲生哥哥。”
叶安可不是没有震惊,可让她反应过激的却不是这个。“陆庭扬,你是不是又早就知道了?你瞒着我,你又瞒着我!”
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吼了一声,然后“嘭得”一声关上了门。陆庭扬颀长的身形僵在那儿,龙肆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抱歉,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话落,他直接推门而入。龙肆和叶安可终究聊了什么,陆庭扬并不知道,总之当他进入到病房的时候,叶安可对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她最讨厌欺骗和隐瞒,可他却明知故犯了那么多次。“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先走了。”
龙肆十指相扣,说着优雅从容地站起了身,“安可,那我先走了。”
她点头,反应竟意外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