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志宇深谙御女之道,只略略坐一坐,关心几句,便起身离开。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谢燕娘一眼:“别院里的丫鬟不多,下午我便让人送两个丫鬟过来伺候姑娘。”
“王爷有心了,”谢燕娘暗暗皱眉,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监视,生怕她弄出什么幺蛾子来。看得出这个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她误打误撞进来了,少不得要让龙志宇警惕几分。等龙志宇走了,谢燕娘才能真正松口气,歪在床榻上,只觉浑身都软绵绵的,药效还没完全散去。门外的丫鬟十分有眼色,毕恭毕敬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被龙志宇碰过的地方,谢燕娘只觉得恶心。丫鬟很快叫来两个婆子送了热水来,打发掉她,谢燕娘脱掉衣裳坐进浴桶,率先把手背洗了又洗,直搓得红了快掉皮,这才停了手。换上丫鬟送来的新衣,龙志宇果真是有心人,送来的既不是华贵张扬的服饰,反倒优雅精致。若非他的缘故,谢燕娘必然是心喜的。这个男人,不过见过寥寥几次面,就能摸清楚自己的喜好,实在是一个可怕的人。若是对手,只怕死在他手里也犹不自知。湖绿的衣裙,裙摆绣工精致,衣料舒适,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谢燕娘皱了皱眉头,丫鬟麻利地替她梳好头,很快送上茶点,安静地退下了。这些丫鬟训练有素,不只是普通的丫鬟那么简单。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丫鬟离去的身影,只觉得这些年轻女子步伐轻盈,体态婀娜,随便一个走出去,比起官家小姐却是不输什么。谢燕娘暗暗记下,想着以后回府后,定要告诉阮景昕。龙志宇不知道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该落下。她想着龙志宇是个高傲的人,从不爱勉强人,最喜欢心甘情愿。如今也绝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法,在茶点里下药,逼迫人从了他。至于那些迷药送来的姑娘,更像是不让她们知道这个别院的位置。于是谢燕娘安心用了茶点,吃得饱饱的,然后睡了个舒服的回笼觉,这才慢吞吞地起来。门外的丫鬟听见声响,低眉顺眼地伺候她净了面,轻声禀报道:“主子送来的两个丫鬟就在门外,姑娘这会要见一见吗?”
“让她们进来,”谢燕娘倒要看看,龙志宇会送什么样的丫鬟到她身边来。只是看见来人,她不由大吃一惊。这两个姑娘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裙,发髻梳得一样,中规中矩的,却是马车里跟她一起被迷晕送来的年轻女子!她们估计刚醒来没多久,被交代了几句,就给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谢燕娘探究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她们面上有些不情愿,估计不愿意伺候人,却到底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等候她发话。真是奇了怪了,被绑了来,不是该惊慌失措,也该哭哭啼啼想着法子离开,怎么三言两语就被人忽悠来当丫鬟?挥挥手让前头的丫鬟下去了,她低声问着两人:“两位姐姐瞧着眼熟,是不是在普济寺里见过?”
两人面面相觑,嘴巴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谢燕娘的话:“姑娘怕是看错了,奴婢二人一直在别院里呆着,没去什么普济寺。”
谢燕娘绝不会认错人,那就是她们不敢说真话了。她瞥了眼门外,露出粉色的衣摆一角,那丫鬟虽然打发出去了,却还是守在院子里,显然是龙志宇的命令。有那丫鬟在,她们两个会说实话才怪。谢燕娘又细细看了眼,笑道:“兴许是我眼拙,认错了人。只是那天我去普济寺,在门口遇到一个老婆婆,哭得双眼红肿,已经守了好几天,说是孙女不见了,一直四处寻找,看得我实在揪心。”
眉宇含着英气的女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恢复面色如初。“两位姐姐该怎么称呼?”
“姐姐不敢当,奴婢可心,这是可雨。”
另一旁的丫鬟面露笑容,快嘴答道。“我记下了,只是暂时住几天,又不是别院的贵客,你们也不必太拘束。”
谢燕娘又看了眼角可雨的丫鬟,她自从提起那个婆婆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可心答应了一声,又问道:“姑娘晚上要吃点什么,奴婢这就让厨房准备。”
“你们看着办就好,我不挑食。”
谢燕娘看着可心要带着可雨出去,不由叫住她们:“让可雨留下伺候,可心去厨房就好。”
可心小心翼翼地答道:“可雨刚来,对院子不熟悉,奴婢想带她四处看看,别以后走错了地方,坏了事,却要给主子责罚的,也不好耽搁了姑娘给的差事。”
她执意要带走可雨,只怕是要叮嘱那丫鬟别乱说话。看起来可心更稳重有心计,可雨反倒瞧着简单些,没有多少城府。谢燕娘只是不明白这两个年轻姑娘为何去普济寺,被送进别院后又乖乖听话?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得了的东西。若是弄清楚了,恐怕就能明白龙志宇究竟想做什么。可雨告了罪,跟着可心出去了。门外的丫鬟本分地守着,谢燕娘只得问了一句,才清楚她的名字叫可霖。“可霖到别院,有多久了?”
可霖低着头答道:“回姑娘,足足有一年了。”
“一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了。”
谢燕娘看了她一眼,在别院里呆上一年,什么龌蹉事都看个明白,对龙志宇可谓知之甚深。可惜看见她乖顺的模样,就只得要撬开这丫鬟的嘴巴,简直难于登天。感觉手脚恢复了力气,谢燕娘在屋内就坐不住了:“这里可有花园?我躺得浑身都不自在,扶着我起来出去走一走。”
可霖为难道:“姑娘刚醒来,大夫也说要好好静养,若是出门吹了风,主子只怕要责罚奴婢照顾不力的。”
“别担心,若是王爷来了,只管说是我的主意,跟你没关系。”
谢燕娘摆摆手,开什么玩笑,一直呆在屋里,哪里知道该怎么离开别院,又能好好打探消息?可霖拗不过她,只得扶着谢燕娘走出了门外:“花园实在有些远了,奴婢陪着姑娘在湖边走走如何?”
“也好,”谢燕娘知道什么事都该一步步来,要是太过刻意,惹得可霖怀疑,她可就连院门都出不了。出了门,她才发现这个院子别有洞天。湖光水色,这院子就建在湖水之上,只得一条架在水面的木桥能离开。曲曲直直的木桥,只能一人通过。若是有人拦在正中,便谁也过不去。真是个囚禁人的好地方,毕竟她总不能跳进湖里游到对岸。谢燕娘眯了眯眼,轻轻笑道:“这个院子真别致,居然建在湖水之上。”
可霖答道:“这是王爷请来造船的大师亲自设计,花费了两年的功夫才建好的。”
确实费劲心思,就不知道是为了囚禁什么人了。谢燕娘在木桥上走了走,这座桥很结实,底下有两道桩子不说,还有暗桩,十分牢固。除非用火烧,要不然这座木桥很难垮掉。她扭头看向暂住的院子,要是有人在桥头放火,自己怕是走不出去的,便开玩笑的说道:“要是不留神着火,岂不是无处可逃?”
谢燕娘指着湖水,无奈地耸肩道:“我可是旱鸭子,让我游到对岸,那是不可能的事。”
“姑娘不必担心,这座廊桥虽说是用木头做的,外面却刷了一层放火的蜡,听说是造船大师的不传秘籍,火是点不着的,所以烧不起来。”
可霖的话叫她有些惊讶,烧不着的廊桥吗?谢燕娘远远望向其他地方,指着外头道:“那些院子都住着人吗?”
“那是客房,如今都空着。主子偶尔会带客人到这边打猎,其中一座院子是留给云夫人的。”
可霖是有问必答,语气十分恭逊,也不知道龙志宇是怎么交代的。不过云夫人跟龙志宇的关系确实够好,难怪有不少人猜测两人私下的关系。可惜那些人都猜错了,云夫人只喜欢十三四岁尚未长开的少年,龙志宇却喜欢刚刚长开的少女,他们根本不可能勾搭在一起。“云夫人跟你家主子来往慎密,我姐姐上回去温泉庄子,还是云夫人邀去的,却见到了王爷,回来的时候可高兴了,还惋惜我不能过去。”
谢燕娘一副娇憨的模样,嘟着嘴似是真的可惜。可霖接过话头:“姑娘若是喜欢,别院里就有浴池,只是没有主子的允许,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谢燕娘摆摆手道:“不用,我就说说罢了。王爷的浴池,我又如何能随便用?”
让她跟龙志宇共用一个浴池,光是想想,谢燕娘就觉得恶心。只怕洗完,她回来还不得用力把皮肤都搓烂了?听罢,可霖不再多说,只劝着谢燕娘不要再吹风,仿佛她被风一吹就会倒一样。她也不为难可霖,笑着答应了,转身的时候又问道:“王爷说会派人去谢府传信,我实在有些担心,姐姐可否帮我问一问?若是可以,我写张信笺回去,不好让爹爹和母亲担心。”
“姑娘无需担心,主子金口玉言,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
可霖不为所动,压根不离开谢燕娘身边一步。谢燕娘也随了她,看来要打发这个难缠的丫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心和可雨很快便回来了,只是谢燕娘眼尖,瞅见可雨眼角还残留着一点微红,看来是哭过的。可心怕是担心可雨的异样叫她看见了,一直挡在跟前,主动伺候谢燕娘。谢燕娘也当作看不见,比起可心,可雨留在这里似乎有些内情。要打听事情,兴许从可雨身上下手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