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雪菱面色不善地告诉她,谢府的管家登门拜访来了。她一怔,倒是笑了,谢家的脸皮肯定是城墙做的。前脚把自己踹出了谢府,后脚就巴巴地要缓和关系,当自己是物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不见,叫人拦住他,别想踏进庄子一步。”
雪菱等的就是这句话,笑眯眯地出去了。她早就看不惯谢府的作为,把姑娘赶走了,这会听说姑娘攀上了摄政王,又来讨好了?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打人一巴掌之后,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做过,笑嘻嘻地上前来打招呼吗?管家被侍卫拦住,搓着手有些不自在。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谢燕娘身边的大丫鬟来回话,站得远远的,绷着脸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姑娘要准备嫁衣,可没空见客。而且她即将成为摄政王的王妃,哪能阿猫阿狗都见?若是如此,以后可不是门庭若市,什么人都上门来了?”
管家给她说得老脸一红,他也知道谢老爷不地道,可惜谢老爷不亲自来,命他前来缓和跟谢燕娘的关系。只是连谢燕娘的一面都见不上,他委实不敢回去见谢老爷,少不得要被责罚,连忙赔着笑道:“老爷也是关心三姑娘,当初是无奈为之,如今姑娘要出嫁,嫁妆可是大头。要是置办不妥当,传出去可是叫人笑话的,三姑娘可不能儿戏。”
雪菱皱眉,这管家说得好像是谢燕娘不识抬举,又是任意妄为了。也不想想,是谁把谢燕娘逼到这个地步的?把人赶出去不说,如今还巴巴地上门来教训,告诉谢燕娘没谢家帮忙置办嫁妆,就不好体体面面的嫁给摄政王了?若是帮忙置办了嫁妆,会不会有以此沾沾自喜,拿捏住姑娘,像是恩人一样高高在上?不用想,谢家人估计就是这么琢磨的。跟谢燕娘离了心,如今给一点恩惠,就想着她回心转意,向着谢府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却是痴心妄想了!雪菱毫不客气地道:“不用劳烦谢府操心,姑娘的嫁妆,自会有人帮忙置办好。再说,谢家的铺面不是都要卖了,私底下的银钱只怕不够,姑娘哪里忍心再让谢家破费?”
她是听着庞禹狄提起过一次,便记在心上,暗地里幸灾乐祸。谢府之前风光,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就是因为谢老爷一个“贪”念作怪,哪里怪得了别人?管家眼皮一跳,这丫头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谢老爷还了一大笔货源的银钱,府里却也开始拮据起来。谢蕊彤有送钱回来,却是杯水车薪,连零头都算不上。加上之前对门生意络绎不绝,该买的人都买得差不多了,闹得谢家的铺面如今一大批货压着,基本没怎么出手,谢老爷为此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几个掌柜。管家何曾这般低眉顺眼的跟一个丫鬟说话,好声好气的,谁知道别人压根不领情,也忍不住恼怒起来:“姑娘的事,哪里是你一个丫头片子能决定的?让开,请姑娘出来,我得了老爷的吩咐,必定要亲自给姑娘说说此事。”
“姑娘不见外客,只让我来传话,管家难道刚才没听见吗?”
雪菱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走:“既然管家要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进去,姑娘身边可缺不了人伺候。”
管家还要上前拦住她,谁知被庄子跟前两个高大的侍卫侧身挡住去路,腰侧挂着佩剑,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光是通身的气势,就知道跟京中那些高门子弟会几招花拳绣腿的软脚虾不一样,浑身的煞气,只怕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管家白着脸退后两步,他可不敢惹怒摄政王。摄政王底下的士兵哪个双手没染过血,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个上百个!他狠狠瞪了眼雪菱的背影,这个自作主张的丫鬟,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三姑娘禀报。若是在姑娘跟前说了谢老爷的坏话,自己回去少不得要被老爷训斥。管家在侍卫的逼视下灰溜溜地上了马车,几乎是落荒而逃。不过他等着谢燕娘的笑话,难道三姑娘还想让摄政王来给她置办嫁妆吗?真是笑话,还没听说过哪家姑娘出嫁,是未来夫君给出的嫁妆!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谢燕娘听着雪菱一五一十的回禀,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谢老爷如今只怕悔的肠子都青了,以前觉得她没能攀上十五王爷,又可能跟摄政王吹枕边风坏了他的生意,还有谢蕊彤怂恿着,一怒之下就把她从家族里除名。现在谢家过得不好,谢蕊彤成了王爷的侧妃,也没能帮忙多少,便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了。恰好谢燕娘要出嫁,嫁妆是个莫大的负担。若果谢府这时候出手帮忙,犹如雪中送炭,她又怎能不感激流涕?等成了摄政王的正妻后,谢府所求,她看在这份恩情上就不得不救。谢燕娘嗤笑一声,明明谢老爷根本没养过她,十几年来都是柳紫芙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大。自己长大了,成了极好的筹码,谢老爷这才想着把她接回去。嫁妆原本就是谢府该准备的,如今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要给她恩惠的嘴脸,还真叫人恶心!雪菱却也发愁了,低声道:“虽说那管家一张嘴没什么好话,不过也有几分道理,姑娘的嫁妆总不能让大人来置办,传出去对姑娘也不好。即便大人家里没什么亲属,底下的士兵恐怕也要慢待姑娘这个主母的。”
谢燕娘知道她担心,笑着安抚雪菱道:“不必担心,嫁妆自然由我自己来置办,没得让大人费心。”
雪菱听得目瞪口呆,若说让摄政王来置办,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如今自家姑娘居然说她自己来置办嫁妆,只怕是庆国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人。“姑娘,置办嫁妆可不只是银两的事。”
她说得吞吞吐吐的,担心谢燕娘不明白嫁妆的重要性。哪家的嫁妆不是从小就攒起来的,里面大多是少见的珍品,也有零碎的东西,七七八八的,怎么也要够几十抬。可是谢燕娘嫁的是摄政王,这嫁妆少说也得一百多抬。短短一个月,要去哪里寻这么多的嫁妆?就算谢燕娘手里有银两,分批去买,也得费时间不说。尤其雪菱是管着账的,清楚她根本不可能有置办一百多抬嫁妆的大笔银钱,不由满脸焦急。谢燕娘没跟她多说,只道:“让石大在门外候着,我有话要吩咐他。”
雪雁去叫人,雪菱赶紧在屋内架起了屏风。以前谢燕娘在谢府不讲究,但是如今即将成为摄政王的正室,可不能胡乱就跟外男见面,总的规规矩矩才是。石大很快就来了,沉默地站在门口,隔着屏风,视线落在谢燕娘身上,专注地等待着他的吩咐。“石大,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谢燕娘也不拐弯抹角,示意雪菱在屋外等着,开口道:“你可有信得过的兄弟或是族人?这件事由你负责,我需要人手。”
石大点头,沙哑的声音响起:“姑娘放心,我的族人和兄弟都在一个大院子里生活,一个个虽然穷,却绝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必定能替姑娘安安分分地办事。若是姑娘不放心,我可以让他们对天发誓。”
谢燕娘无奈,石大有时候总是固执得像一块石头。她没说不相信,石大就直接叫族人发毒誓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个恶主子,动不动就让人发毒誓的。“不用,我信得过你,更信得过你的族人。”
谢燕娘飞快地写了一张信笺,从屏风后塞了过去:“你到这个地方去,有一张简易的地图,具体的地方却要石大来寻了。等找到了东西,用马车送回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石大认认真真把两张信笺看清楚了,很快就碎成粉碎,丢到了他手边的茶盏里。谢燕娘满意地笑了,他果真是个有心人,明白她并不想让人知道,索性毁了信笺:“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一定完成姑娘的吩咐,”石大抱拳行礼后,很快便退了出去。雪菱进来收拾掉他用过的茶盏,看到里面泡成一团,早就看不清楚字迹的碎纸,不多问就直接让雪雁送去厨房,偷偷扔进炉灶里。姑娘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还是处理掉更安心。谢府管家来门口叫嚣,很快就传到了阮景昕的耳边。在用饭的时候,阮景昕轻声开口:“嫁妆的事,姑娘很不必担忧。至于出嫁的地方,姑娘可到忠义候的侯府里出门子。不必跟他们多相处,只是在出嫁前几天住进去就好。”
“忠义候?”
谢燕娘吃惊,毕竟阮景昕从来没提起过他的家族,所有人都说他是孤儿,连她也是这么觉得。如今忽然冒出一个忠义候,听着似乎跟他沾亲带故,实在让人惊讶。“忠义候夫人是我的姑母,只是许多年不曾来往了。”
若是可以,阮景昕一辈子都不想跟家族有关的人打交道。谢燕娘也听出来了,他并不想麻烦这位姑母,可惜她要出嫁,总不能从温泉庄子出去,到时候叫自己有些脸面无光。这份体贴,叫她心里暖暖的,却也不愿意看见阮景昕为此不高兴:“民女被家族除名,名声已经足够糟糕了,也不差这么一茬。”
谢燕娘看向阮景昕,又叹道:“大人隐瞒了这么多年,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跟忠义候夫人的关系,以后少不得又要被皇上忌惮几分。”
忠义候虽说只是一个有名无权的侯爷,却也是文采斐然,盛名在外,两人有了牵扯,保皇派的人怕是要紧盯着阮景昕,少不得要给他惹来麻烦,就为了维护所谓的名声,又何必呢?“如此,倒是叫姑娘委屈了。”
阮景昕见她坚持,也就释然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名声这种虚无的东西,就算谢燕娘从温泉庄子出嫁,在自己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么点小事,哪里就委屈呢。”
谢燕娘摇摇头,如今的她可比上辈子的出境要好上太多了。当初她不但有龙志宇的特别照顾,允许自己带上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到王府去。可惜整天被囚禁在院子里,那些嫁妆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名声是有了,但是她又过得是什么日子,自己心里明白。那些不知情的,都说谢燕娘高攀了,又被王爷宠爱得紧,嫉妒得要发狂。她却是过得生不如死,每天都掰着手指过,何曾像如今这般自在?谢燕娘更明白,如今的自在,全是阮景昕带给她的。龙志宇跟面前的男人比起来,仿若泥沼里的污泥,放在一起比较,倒是侮辱了阮景昕。谢燕娘低着头,又道:“民女有一事,要告知大人。”
“是让石大出门办的事吗?”
阮景昕看向她,庄子不大,知道谢燕娘的举动并非一件难事。谢燕娘点头:“民女想用石大带回来的东西,跟大人换取嫁妆。”
闻言,阮景昕倒是笑了:“姑娘不必如此,即便没那些东西,就是姑娘让我买下的祁庄,就足够给姑娘置办无数的嫁妆了。”
金矿的价值,嫁妆只怕连一点零头都算不上。谢燕娘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祁庄的事,不能透露一丁点的风声,更不能拿出来太多,引人注意。民女让石大送回来的,倒是能让大人去做一笔大买卖。”
“买卖?”
阮景昕笑着摇头,答道:“我可不是商家,上回只是给谢家一个不痛快,却没想过跟商户一争高下。”
谢燕娘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等石大把东西送回来,大人再做决定不迟。”
只是半天,她正要午睡,雪菱便说庄子外有人求见,手里拿着一把匕首。雪菱见过,是石大送给谢燕娘的一双匕首之一,连忙让侍卫把人放进来:“姑娘,如今那人就在院外等着。”
“赶紧让他进来,”谢燕娘皱了皱眉,未免有意外,她把手里的匕首,其中一把给了石大作为信物。如今这人带着信物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人在屏风外抱拳行礼,把匕首递给了雪菱。雪菱拿到屏风后,谢燕娘瞥了一眼,果真是石大亲手做的无异。这对匕首看着朴实无华,却是削铁如泥,并非一般人半日之内能仿造出来的:“石大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我是石大的族人,名为石二。”
那男子年纪与石大相仿,有条不紊地道:“石大带着我们出了城不久,就察觉后面跟着人,所以当机立断,掩护我悄悄回来报信,其他人则是到林子里打猎,原地烧火做野味。”
谢燕娘微微蹙眉,倒是对石大的急智十分满意。若是急急回来,却是欲盖弥彰,若无其事地带着众人在林子里打猎,仿佛他们就为了吃野味而去,就算有几分奇怪,那些人也想不到石大最终的目的地在哪里。“石大做得很好,你也辛苦了。”
谢燕娘曾听石大说过,他们这一族的人以铸造为名于世,族里的名字都以技术为名。石大的父亲曾是石二,石大却是一族中铸造技术最好的一人才能冠上此名。眼前的人是石二,技术不过堪堪在石大之下。特意派他来报信,只怕也是石大的心腹兄弟。石二连说不辛苦,又道:“石大让我告诉姑娘一声,跟在后头的人,可不止一拨。”
让雪菱带着石二在偏院歇息,她得仔细想想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应该让石大就这样回来,再伺机而动?但是从一出门就被盯上,那些人只怕守在外头不是一朝一夕了。拖得越久,也摆脱不了那些人。谢燕娘在屋内踱步,要是这次不拿回来,还得担心节外生枝,被别人抢先了一步。实在无法,她只得去书房找摄政王。原本想要给阮景昕一个惊喜,如今惊是有了,喜倒是没看见,到底还是要麻烦他出手。谢燕娘的到来,让阮景昕有点惊讶。她从来都在院子里,极少出来,如今主动到书房里,必定有棘手的事办不妥。思来想去,也只有谢燕娘派石大出去这事了。“怎么,石大遇到了麻烦?”
阮景昕让谢燕娘坐下,细细一问。谢燕娘一五一十地说了,忧心忡忡道:“民女没想到府外居然有这么多人盯着,石大如今不好脱身,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让他回来。”
阮景昕沉吟片刻,笑道:“这并非什么难事,那些人平日只盯着不动,还以为是盯着我,看来是冲着姑娘来的。让石大兵分三路,混淆视听,倒是能摆脱那些人。”
谢燕娘似懂非懂地看向他,阮景昕笑着道:“劳烦姑娘跟我出门一趟,也能帮石大分掉不少负担。”
她点了点头,让雪菱去传话,叫石二从角门悄悄出去给石大报信,自己则是打扮停当,跟随阮景昕上了马车。马夫依旧是乔装打扮后的庞禹狄,只听见他不耐烦地嘀咕道:“老大,后面跟着的小老鼠可不止一只,颜色还不一样,真够讨厌的。”
谢燕娘不由失笑,那些盯梢的人如果知道白虎将军把他们比喻成颜色不同的老鼠,不知道会不会郁闷得要命。不过这些偷偷摸摸跟在后面的,不就跟老鼠一样惹人生厌吗?“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谢燕娘身边没带丫鬟,听着马车轱辘响动,心里不免忐忑。“自然去人多口杂的地方,便宜那些人能紧紧盯着。”
阮景昕见她担心,拍了拍谢燕娘的手背道:“不必担心,盯梢的大部分又回来了,就跟在后头。”
所以石大那边跟着的人少了,他们又分开来走,轻易能摆脱盯梢的人。谢燕娘这才放心了一些,又听阮景昕道:“姑娘到京中,只怕没什么机会出来游玩。不若趁着这回,好好的四处瞧一瞧?”
她面露期待,哪里能不答应?就算上辈子,谢燕娘被接到谢府,哪一天不是兢兢战战地想要亲近谢家人,别说出府门了,几乎都呆在院子里。除了云府去了几次,也就直接被送到了王府,直到死,再也没出来。谢燕娘偷偷撩起一点帘子,小心翼翼向外张望着,又忍不住问道:“后面盯梢的,会不会回去禀报各家的主子,对大人不利?”
阮景昕摇头:“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我,姑娘只管跟着,好好领略京中的好风光。”
庞禹狄率先把马车停在了一间酒家跟前,小二熟门熟路地引着他绕到后院,撵走了闲杂人等,这才殷勤地上前打开门。阮景昕先下了车,又伸手扶着戴上面纱的谢燕娘缓缓走出。小二并未抬头,只恭敬地道:“大人的包厢还空着,小的这就领各位过去。”
谢燕娘有些好奇,这时候却不敢胡乱开口。等小二送几人到了包厢便兢兢战战地退下,她这才问道:“大人经常来这里?”
“这酒家是大人以前开的,一来方便搜集消息,毕竟达官贵人来得不少。二来这些酒家的掌柜和小二,甚至是后面的大厨,都是军中伤残和其家属,正好能安置。”
庞禹狄替阮景昕答了话,听见敲门声便知道小二把酒菜都送上来了,连忙出去接过来。谢燕娘没想到阮景昕竟然特意开一间酒家,就为了安置军中退下来的士兵,不得不佩服。若是简简单单用银钱供养着这些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久而久之,会磨平了他们的意志,也让众人心里难受。毕竟都是上过战场的血性汉子,像笼中鸟一样被人精心奉养着,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他们是不能上战场,却不等于无法做别的事。有手有脚的,总是能养活自己。索性阮景昕便让他们有这个机会,毕竟士兵们对他忠心耿耿,在这里搜集消息,耳目清明不说,也不用担心酒家交到外人手上被唬弄,私吞银钱之类的龌蹉事。庞禹狄把饭菜一一摆上桌子,忍不住赞道:“每次跟着老大过来,我也能沾沾光,吃一吃大厨亲手做的菜肴。”
他对着谢燕娘挤眉弄眼道:“别小看这些小菜,大厨的手艺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好。若非被流箭伤了腿脚不灵活了,少不得还跟着老大东奔西跑。”
庞禹狄说罢,也不管其他,赶紧溜到隔壁的小间,好让大厨把私藏的陈年好酒送过来。他素来爱酒,大厨却把那些好酒宝贝得不行,又藏的深,自己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只能每次厚着脸皮去缠着要两杯,好解解馋。谢燕娘看着庞禹狄火烧眉毛一样冲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不由好笑着摇头。她拾起双筷尝了一口,果真齿间留香,简单的小菜也是上等的佳肴,叫自己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却突然发现,阮景昕只盯着自己,尚未动筷,不由红了脸。“大人,请……”谢燕娘满脸尴尬,自己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的饿狼,叫阮景昕看笑话了。“姑娘喜欢,那就多吃一些。”
阮景昕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笑道:“大厨在这里呆惯了,原先想着到我的身边来,我没答应。他在这里过得好,没必要再跟着我,只给我一个人做饭,哪里有意思?”
阮景昕总是这般体贴,说得仿佛大厨被困在院子里,反而失了趣味。其实他身边危机重重,倒是不想腿脚不灵活的大厨再过着兢兢战战的日子,反倒被连累了。“偶尔吃一吃,也是挺好的。物以稀为贵,每次来更能认真品尝。”
谢燕娘顺着他的话,笑着附和道。阮景昕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笑着点头道:“确实如此。”
谢燕娘亲自给他斟满茶,不经意抬头从窗口望了出去,正是对着街口,窗棂贴着罩纱,里面能看清楚外头,外面却看不清包厢里面。这样倒好,她也能摘掉面纱,不至于还得遮遮掩掩的吃饭,实在无趣得很。“咦,”谢燕娘忽然瞥见街口的一人,似乎正跟小贩讨价还价,低着头只隐约看见半张脸的轮廓,却叫她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她脸色微微一变:“大人,那个盯梢的仿佛是十五王爷身边的。”
这人是龙志宇的心腹,谢燕娘见过他不止一次,自然有印象。居然把心腹派过来盯着摄政王,龙志宇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被人知道吗?阮景昕却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姑娘似乎对十五王爷的事……了若指掌。”
说是预见,难道看到的都是龙志宇身边的事?谢燕娘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慌得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