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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团团美美香飘入(1 / 1)

第一时间看出重点,这是自己拍马都赶不上的。“淳儿以为,涟国为何如此?”

阮景昕一身华服大步踏入,黎淳自然而然地站起身让出位子给他。阮景昕直接在谢燕娘身边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黎淳,等着他的答案。黎淳知道爹爹这是开始考校自己,斟酌一番才答道:“涟国突然更改了送战马的时日,必定是国中生变。为了保住这些战马,索性都提早送到庆国来,却也是为了引起注意。”

阮景昕点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你,会如何处理?”

“派人潜入涟国打听一番,再让人盯着戎族的动静。”

黎淳这回想了没多久,毫不犹豫地答道。“你怎会想到涟国的事,必定跟戎族有关?”

阮景昕暗自满意,这个长子素来聪慧,不过起了头,立刻就能一句反三,实在是不可多得。“涟国与戎族相邻,既然涟国出事,必定是与戎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黎淳皱起眉头,琢磨着戎族莫非是挑起涟国内的争斗?“涟国新皇登基十多年,政绩平平,不出彩,却也不至于太糟糕。只是新皇膝下足足有十二个儿子,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幼的,母族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加上新皇正值壮年,没有册立太子的意思。稍作挑拨,这十几个皇子背后的母族势必互不相让。”

内里一乱,谁知道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跟如同恶狼般的戎族合作?戎族虽然不能离开,但是却拦不住有人悄悄过去寻求帮忙,互通有无。阮景昕微微颔首,对这个长子实在满意极了:“派去涟国的密探已经送回密报,跟淳儿说得差不离。新皇被囚禁在寝殿内,如今主持大局的是皇后,封锁了消息。”

若非战马被人偷偷提早送到庆国来,他也未必能察觉得到。等明年开春,涟国的形势全然不同,被皇后与身后的外戚把持着,又与戎族联手,庆国可就要得了不大不小的麻烦。黎晋听着,不由小声嘀咕道:“涟国如此弹丸之地,直接去攻打占下不就好了?”

“胡闹!”

阮景昕哪里听不见他的话,不悦地皱眉:“攻打涟国确实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当初驱赶戎族,少不得是因为涟国的战马及时送上,对庆国有恩。如今涟国有难,庆国二话不说就占下涟国,趁人之危,其他小国的国主会怎么想?只觉得庆国是忘恩负义,实难相处。”

他看向黎淳,后者接口道:“国主们深感唇亡齿寒,为了抵御庆国,或许会联手一致攻打之。”

庆国休养生息这么些年,青壮年参军损失了无数,如今还没能完全补上。若是再来一次大战,只怕要元气大伤。周边的效果若是一个个来,的确不足为惧。可是联手之后,却不容小看,对庆国来说并非好事。黎晋低着头不吭声了,他跟爹爹总是说不到一快,反而是黎淳总是能迅速领悟阮景昕的意思。谢燕娘见堂内的气氛沉甸甸的,不由出来打圆场:“先用饭吧,回头再说这些国家大事,别把我这后宅妇人听得晕头转向。”

她娇嗔地瞪了阮景昕一眼,暗恼他对黎晋实在太严厉了一些。阮景昕无奈,长子是天生的政客,小儿子却是天生的武夫。他只要开个头,黎淳立刻就能街上,反观黎晋,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些,反倒在武艺上极有天赋,庞禹狄对黎晋是赞不绝口。若非黎晋是他的儿子,庞禹狄只怕要拐回去做亲传大弟子,好接了衣钵。阮景昕看着谢燕娘细心替他布菜,神色缓和了许多。几人沉默地用完饭,阮景昕便开口把黎淳叫住:“你等会到我书房里。”

“是,爹爹。”

黎淳恭敬地答道,很快带着黎晋离开了。谢燕娘看着丫鬟收拾好都退下了,无奈地看向阮景昕:“我们对孩子们实在偏心了些,幸好石头是个心宽,要不然两兄弟可没如今这般好感情。”

闻言,阮景昕却好笑道:“你觉得晋儿总是莽撞又一根筋,傻乎乎地总是比不上淳儿?我给你说,那是他装的。虽然没装上十分,却也有四五分了。”

谢燕娘一愣,倒是从没看出来,不由疑惑道:“石头这是做什么,藏拙吗?”

“可不就是藏拙了,这孩子的确是个心宽的,他早就知道淳儿很快要进宫去,不能长久留在府里。所以即便我们对淳儿更偏爱一些,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阮景昕轻轻叹气,他明白晋儿的用心,何妨做出一副严父的模样来?谢燕娘听得眼圈微红,嘴角却勾起:“真是个好孩子,不愧是我们的儿子。”

两个儿子性情不一样,只是彼此之间的感情却足够深,一直都为了对方着想。“壮壮这般聪慧张扬,何曾不是故意的?”

谢燕娘轻轻叹气,今生有这么两个好儿子,真是她的福气了。阮景昕目光微沉,清楚黎淳如此作为,也是害怕他改变主意,让黎晋进宫。皇宫犹如吃人的猛兽,也是华丽的牢笼,进去后再想出来——却是难了!黎淳出生后身子骨孱弱,练武到如今,也只是强健体魄,庞禹狄曾直言,他的武道也只能走到这里,勉强能自保罢了。再想继续精进,却远远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反而会给身体带来负累。反观黎晋,筋骨奇佳,这些年有付大夫的调养,刚出生时的凶险留下的隐患,早就渐渐消失了。可以断言,他如今也不过是开始,往后会有更大的成就。谁要进宫,一眼就分高下,黎淳确实比黎晋更为适合。黎淳疼惜黎晋,自己身体弱,不好四处走动,那就让弟弟走遍这大好河山,恣意快活,不再被权力和身份所拘束。但是黎晋何曾不是敬重他的双生子哥哥,这才对爹娘的偏爱从不抱怨?“好了,孩子自有他们的路要走,我早就告诉了淳儿,这是黎家人必须要走的道。”

阮景昕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不等于他就此放弃。替身三年一换,如今也该让黎淳替代了。身份自然是庆国唯一的皇子,也是庆国的太子!谢燕娘轻轻叹息,阮景昕这么多年确实如当初所言,再也没让自己怀上身孕。一次难产,让他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想让自己冒险。加上一对双生子,一个继承摄政王的爵位,延续黎家,一个则是进宫接受庆国这个大摊子,没必要再多几个弟弟妹妹来添乱。他们两兄弟相互扶持,没什么不好的。谢燕娘想到长公主生下的妹妹慧珠,只比双生子小一点,从小就乖巧可人,一算是弥补了自己没一个贴心小棉袄的遗憾。如此,倒没觉得难过了。想起她这个妹妹,谢燕娘不由有些奇怪,笑道:“慧珠明儿要过来,闹着要跟石头一起比试比试。她从小就粘着两兄弟,怎么长大了,反倒疏远了壮壮,跟石头更亲了?”

阮景昕笑笑,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内情:“淳儿从小跟着我,学得是帝王之术,如今即便只学了些皮毛,周身的气势比起一般人厉害多了。一个小姑娘心思简单,又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自然不会多冒犯了淳儿。”

小孩子年纪不大,却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了。他们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亲近黎淳,却已经做出了应有的合适举动。谢燕娘听了,忍不住担心:“石头虽说体贴着壮壮,却真的不想掺和那个位子吗?”

都是小小的年纪,或许没能看清坐上那把椅子后肩头的担子会有多重。但是泼天的富贵,唾手可得的权势,那些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若是黎晋不安分,或是长大后对黎淳心生嫉妒和不忿,到时候乱的可就是庆国,苦的却是庆国上下的百姓了。双生子之间相争已不是少见,多少大家族因此而受累,不得已把其中之一送到别处抚养,让其改名换姓,就是担心兄弟争斗连累了家族多年的祖业。但是比起祖业,庆国却是不能乱的。当年没送走其中之一,是谢燕娘的坚持。她也觉得,在自己和阮景昕的教导之下,两兄弟也绝不会像那些眼皮浅薄的,为了争权夺利,亲情早就不放在眼内。阮景昕笑着摇头:“晋儿的性子肖你,不温不火的,又是善解人意,怎会做出残害手足的事来?不过你想的,便是淳儿担心的。”

谢燕娘一听就明白了,说是让黎淳到书房去,分明是阮景昕故意的,把黎晋也叫过去,让两兄弟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敞开心扉好好谈一谈。她这才放心了,两个孩子是什么性子,自己也是清楚的。打开天窗谈一谈,自然什么都能迎刃而解。比起黎晋,黎淳的心思太深太复杂了,也跟他常年身子孱弱有关系,不能总是出外,留在房内卧榻歇息,想得自然就多了。“也好,等壮壮进宫后,两兄弟想见面,又或是像今晚这样彻夜长谈的机会……便是少了。”

谢燕娘长长地吁了口气,眼底闪过几分心疼。若非她和阮景昕任性了,这个沉重的担子又如何会落在黎淳单薄的肩头上?到头来,还是他们两人对不住两个孩子。(二)黎晋回院子刚沐浴换衣,就听说阮景昕派人来叫他。他满脸疑惑,到底还是重新穿好衣裳,硬是被大丫鬟清心压着披上狐裘,说是刚沐浴完出去未免太冷,还塞了一个手炉进来,那待遇跟黎淳相差无几。黎晋不由好笑,到底没拒绝丫鬟的好意,乖乖抱着手炉披着狐裘出了院子。阮景昕的书房是府内的重地,一般下人不能靠近,也就几个心腹偶尔过来,四周静悄悄的。他也习惯了,直接让清心回去,独自一人推门而入。书房里没有阮景昕高大的身影,反而是窗前瘦削又熟悉的背影。黎晋不由一怔,黎淳看见他却是笑笑:“早就猜到爹爹会让你过来了,正好刚才我们两人还没说完,便接着说好了。”

闻言,黎晋大刀阔斧地在椅子上坐下,亲手斟满两杯热茶,递了过去,大咧咧地道:“壮壮想要说什么,只管直说就是了。”

黎淳瞥了他一眼,郁闷地道:“都说不要叫这个小名了,怪羞人的。”

他已经是堂堂男子汉了,谢燕娘喊着自己的乳名,那是亲昵,被别人叫着,黎淳是浑身都不自在。黎晋低下头,指尖在杯沿上摩挲,幽幽叹道:“我能叫着大哥这个小名,或许没几次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黎淳一怔,也是低下头:“你早就猜到了?”

“隐约得知,爹爹也没瞒着我的意思。我虽然不如大哥聪慧,却也是爹娘的孩子,是大哥的亲弟弟,能蠢到哪里去?”

黎淳听着,不由失笑:“你这话是夸自己,还是把家里人都夸了一遍?”

书房内沉重的气氛,愣是叫黎晋弄得活络了不少。他笑笑道:“大哥不必担心,我别的可能不足,唯独‘自知之明’四个字却是十分清楚的,不会做任何叫大哥为难的事。不管是以前,是如今,还是往后亦然。”

书房内陡然安静下来,黎淳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你不会不甘心吗?我进宫后,掌握的便是整个庆国。万人之上,不再屈居人之下。就连爹爹,也不能约束得了的。他放弃了为君,如今只能为臣。君臣有别,弟弟就不心动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毕竟爹爹是我的憧憬,能让他低头,简直是我在梦里也想要做到的事。但是爹爹能放弃,我也是如此。我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坐在那把椅子上,反倒大哥就像是天生该是在那里的。”

黎晋唇边的笑意丝毫不减,看向黎淳。“大哥不必顾忌我,若是觉得内疚,以后多在爹娘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就是了,减免些四书五经,不再抄百遍的大字,那就足够了。”

黎淳却没被他逗笑,不是担心黎晋在口是心非,暗地里想要谋去那个位子。他更担心的是,这样对黎晋不公平。“这是爹爹的决定罢了,我并不觉得弟弟未必没有这个才能。”

黎淳话音刚落,就见黎晋双手连连一摆:“大哥真是折煞我了,若是让先生听见这话,明儿肯定要我多抄两百遍,好追上大哥的。”

想到严苛的先生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黎晋不由缩了缩脖子。先生最期待他能像大哥那样考取功名,可惜黎晋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看着他瑟缩的模样,黎淳轻轻道:“爹娘从小就偏心于我,我总是觉得过意不去,弟弟可曾怨我?”

“曾有过的,谁不想得到爹娘的偏爱?”

黎晋也没继续插科打诨,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看着黎淳正色道:“小时候总奇怪爹娘老向着大哥,整天陪着,心里不忿。我有天吵着让奶娘带去你的院子,看见你虚弱地躺在榻上,满屋子的哭药味。大哥的脸色白得更纸一样,浑身无力,娘亲陪着你直掉眼泪。”

“那时候便觉得,能跑能跳的我实在太幸福了。若是让我一直躺着病着,才能得到爹娘的眷顾,宁愿不要的。看着大哥这般痛苦,连睡着的时候都皱起眉头,夜里还发起高烧。奶娘怕过了病气,把我抱走,我趁丫鬟睡了悄悄摸到你的榻前。想着大哥在我之前出生,个头却远远不如我,很该怜惜才是。”

“等我们慢慢长大,得知爹爹要把重担落在大哥的肩头上,我当时想的不是不甘心,而是松口气,再就是内疚。明明大哥身子骨如此弱,却要扛着这么重的担子。可是大哥比我聪慧,若是留下,倒是浪费了。”

黎淳静静地听着,他已经很久没像这般跟黎晋长谈,从来不知道弟弟的想法。如今开诚布公,他才知道弟弟原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懂得陪在自己的身边,并没有嫉妒,更没有不甘,有的是内疚和怜惜。他闭了闭眼,把眼底的湿润压下。因为身子骨弱,黎淳躺在榻上的时日太长,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付大夫曾说,他思虑过重,反倒家重了身体的负担。放宽心,才能让身子骨强壮一些。如今想来,果真是自己想多了。他的弟弟,爹娘另外的儿子,心性能差到哪里去?到头来,不过是他杞人忧天了。黎淳重新睁开眼,走过来紧紧握住黎晋的手,小心翼翼地道:“你可知道,放弃了,并不等于真的自由了。我进宫后,因为容貌相似,或许你要一辈子遮掩面容来生活。即使如此,你也不介意吗?”

“遮掩容貌算什么,我早就想好了,跟娘亲撒撒娇,把爹爹曾经戴过的面具要过来,戴上多威风!”

黎晋浑不在意,摆摆手道:“只是戴上面具而已,却比大哥要轻松多了。”

他这个面具还能摘下来,但是黎淳以后戴上的那张在人前的面具,却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摘下。光是想想,黎晋就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黎淳又道:“除了戴面具,你甚至不能出仕。”

“我早就对朝堂不敢兴趣,若是战事一起,我自会去参军,从小兵做起,就像爹爹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爬上去。到时候,别说是面具,光是我杀敌有功,就能破格录用。”

黎晋看着他,笑眯眯地道:“到时候,少不得要大哥提拔一番,别为难我就好。”

听罢,黎淳还想再说什么,被黎晋绷着脸打断了:“大哥不必多想,你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而内疚,我却觉得大哥是委屈了。摄政王府从来只说有我一个儿子,以后继承的也就唯独我这个世子,大哥的名字没在族谱上,以后的儿女姓名也只能记录在玉碟。”

他顿了顿,又道:“娘亲曾告诉我,怀上我们兄弟的时候,大哥险些被我挤得没地方呆,幸好后来被付大夫调养过来了,这才能平安出生。连在肚子里的时候我都欺负大哥,大哥也没跟我计较,如今又为何耿耿于怀?”

黎淳到底还是被黎晋逗笑了,连出生前的事都拿出来做谈资,的确是浑不在意的:“那么小,还在娘亲的肚子里,你哪能就会让出位子给我呢?这么久元的事,难为你一直记得。”

“我一直都记得的,大哥跟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从来都不敢忘。”

尤其是阮景昕隐约透露出要把黎淳送进宫里,黎晋更是珍惜跟他生活的年月。以后再见面,黎淳不是他的大哥,而是太子,过几年便是皇上。黎晋是摄政王的世子,往后也只是黎淳的臣子,每次相遇犹如陌生人,是要向黎淳臣服地跪下。如这般像是平常人家兄弟的相处,过一天便少一天。黎淳终究豁然开朗,捏紧拳头在黎晋的肩膀锤了锤,承诺道:“不管表面上如何,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兄弟!”

“嗯,好兄弟!”

黎晋见他笑了,也捏紧拳头向黎淳的肩头用力一锤。“咳咳——”黎淳被捶地后退了一步,还咳嗽起来。黎晋顿时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道:“没事吧,我一时没注意力度。”

“没事的,我逗你玩呢。”

黎淳顿时不咳了,对他狡黠地笑了笑。“好啊,居然骗我,看我不教训你!”

黎晋知道他最怕痒,扑上去挠着黎淳的后腰。“哈哈,放手,快放手——”黎淳被压在他身下,畅快地大笑,双眼含着泪花,使劲推开黎晋,却被挠得没了力气,只能大声笑着。清心在院外听见黎淳的笑声,不由一惊。这个大少爷在人前总是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满身的威严随着年岁越来越盛。她是雪雁离开后从府外采买的丫鬟,在雪菱地敲打下,早就明白什么该听,什么该说,顿时缩了缩脖子,眉眼也笑开了。大少爷也就十岁,老成的模样虽然有些慑人,如今就这般畅快大笑也没什么不好。两人在书房闹腾,很快便传到了阮景昕的耳边,他和谢燕娘相视而笑。他们的孩子,果真没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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