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说完那话,一直回到院子里时,沈忱都没说话。她看向他,见他在看着她,神色似乎有些怔愣,黑眸眸底却幽深的见不到底,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林溪疑惑的问:“怎么了?”
沈忱喉结微微滚动,许久未言声,过了会儿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有些没用。”
“怎么会?”
林溪诧异。沈忱按着她坐下,自己也坐下,与林溪面对着面。他声音低沉,缓缓道:“别人家的娘子,都是由其相公精细将养着,你没有。你几乎日日村里县头两回跑,还要应付福来楼、客云楼的事,委实辛苦。在这些事上,我好像帮不到你。”
林溪听的愣住了。天色昏暗,桌上燃着的油灯,火苗被夜风吹的摇曳,映在沈忱的面上,似乎多了些细碎的亮光,说不清也道不明。良久,林溪才开口道:“那你会觉得辛苦吗?”
沈忱当即摇头。林溪便也摇头,笑了声道:“我也不觉得。沈忱,我喜欢做生意。以前我在家……我是说,我好像还有些幼时流亡前的记忆。那时候我家里似乎有很多产业,爹娘带我时,我经常听他们讲生意上的事。我从小就喜欢做生意,这对我来说并不辛苦。”
虽然她是古医世家的传人,可她其实并不喜欢学医。如果不是她爹娘这脉仅她一个后人,叔伯旁系又虎视眈眈,容不得他们一家,她不会刻苦学医以求得爷爷认可,从而拿到继承人的位置保住她家一脉。比起家族里的明争暗斗,她从始至终更喜欢和他爹娘一起过平凡日子,每日赚点小钱,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所以,沈忱,比起我你才辛苦。你要是想的话,你也能赚很多钱啊,只不过我要做生意,孩子们还需要人,你就留在家里了。你还和我一起做家务,有时候都不让我干活,家里杂事上我都没操过心,就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你还很厉害,李水生的事,方家的事,你解决的轻而易举,我都没有用武之地。”
林溪越想越觉得,沈忱已经做的很好了。在这个时代,他一个大男人都没有觉得让她这个女人家出去抛头露面而丢脸,也没有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沈忱定定的看着林溪,道:“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才没有,你没看赵德全对你就很敬重吗?”
林溪道。沈忱忽而笑了声。林溪看的眼睛顿时睁大,坐直了身子。沈忱这人本身面貌生的就好,只是平素常冷着个脸,显得不近人情。但是他笑起来时真好看,如春光乍破,奇寒乍暖,再惊艳的奇景都抵不过他。林溪心想,自己意志忒不坚定。她忍不住道:“沈忱,你再笑一下。”
沈忱却不笑了,敛色起身,干咳两声道:“我去找找孩子们。”
林溪想也不想的拉住他,道:“不急不急,你再笑一下。”
“大宝他们还没回来。”
“他们就在周围,不会走远的。你再笑一下,来来来,再笑一下嘛。”
沈忱眼底溢出笑意,面上却不显,眼睁睁瞧着林溪靠的他越来越近,甚至都快贴上他了,才不紧不慢的道:“别闹。”
林溪扬起头,看到沈忱的棱角分明下巴。她像是被蛊惑了,执着道:“你就再笑一下嘛,我教你怎么笑,像我这样——”“噗!”
林溪听到了笑声。但不是沈忱的。她下意识扭头,看到院门口,四个孩子站在那儿。大宝和二宝各捂着四宝和三宝的眼睛,两个人又捂着自己的眼睛,尽量装出看不到的样子,又悄摸摸偷瞄。林溪这时又意识到,自己和沈忱离的极近,她无意识中怕站不稳,伸手扶住了沈忱的腰。乍眼一看,他们就像抱在了一起,以极亲密的姿势。沈忱身上冷冽的松柏似的淡香,都争先恐后的围着她。林溪脸颊爆红,尴尬的几近窒息。四个宝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沈忱倒是淡定,低头看着林溪,语气里多出几分恶劣的戏谑:“还看吗?”
林溪:“!!!”
看你大爷!孩子们前丢死人了啊!!林溪立马松手,闷头跑进屋里。门关上的刹那,沈忱嘴角压不住的上扬。门口大宝清了清嗓子,道:“二宝,今晚月亮真好看。”
二宝看眼乌漆麻黑的夜空,秒懂,“我还可以再看一会儿。”
三宝默默拉下二宝的手。四宝挣扎,“不要月亮,四宝要林姨!”
三个小子默契的拽着四宝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不成等被打搅的老爹回神来收拾他们吗嘤嘤嘤!……次日。林溪再看到沈忱和孩子们时,简直尴尬的同手同脚。她总算理解了那些夫妻为什么一定要和孩子们分房睡。但凡和相公有个什么举动,哪怕不是亲密的,被孩子们看到后也变味了好吧!幸好,孩子就是孩子,记的快忘的也快,已经不记得了。除了沈忱。林溪发现他压根不出门,而且哪哪都能看到他,还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林溪确定,沈忱就是故意的!可是……沈忱确实好好看啊呜呜呜。哼,看她中午做饭辣死他!一上午,林溪都在分装那些火锅料,不过没全装完,留下了一些。正午将过,客云楼的伙计就来了。林溪和对方结过钱,叮嘱道:“左边的是微辣,右边的是很辣的。你告诉赵掌事,先给客人试试,看客人喜欢吃的辣度,再行售卖。”
伙计不知道什么辣不辣,听的云里雾里,记下就走了。关于这些火锅料,预备什么样的形式推给客人们,林溪不打算管。她相信赵德全那个人精一定会做的很好。林溪在想的,是快要过年了。今儿个已经二十,还有十天就是除夕夜。古时候的过年有很多讲究,比如腊月二十要正式的洗澡、洗衣服,廿一要赶集,廿二要准备新衣服,廿三要“祭灶”,廿四要“扫尘”,也就是大扫除,廿五要“做豆腐”等等,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这是林溪穿书后要过的第一个年,她格外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