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染眸色一暗,“北辰老夫人?”
语声稍扬,淡淡讥讽。北辰寒艰难的抬脸看向她,没说什么,算是默认。“染染,我……”“你不用说什么。”
洛染急速的将话截了过来,“我明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尤其是身在高位的人。那个位置就好像只蜘蛛织成的网,悬的很高,可以俯瞰众生,可实际上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他的身上缠着千万道别人看不见的丝,这些丝造就了许多的无可奈何,却又是他无法摆脱的。明白归明白,理解归理解,她的心还是狠狠的被伤了。她可怜的宝贝,竟然是被至亲的太奶奶给害死的。人性狠毒如斯,怎不叫人绝望?她的手缓缓的从北辰寒的手心中抽出,深呼吸了一下才语声疲惫道:“我想静一静。”
“染染……”无奈的喊了一声,却没再得到任何的回应。洛染闭上了眼睛,脸转到了另一边。北辰寒坐了很久才终于站起离开了病房。对此时的他来说也许洛染现在闹一阵,吵一阵,甚至打他几个巴掌也许他还好受一点。可现在……她竟只有三个字“我明白”她明白了什么?又在这种明白之下做了什么决定?他都猜不到。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悬吊了起来,半空中晃晃悠悠,找不到哪里才是落点。这一天里洛染都没再说一句话。不只是这一天,接下来好几天除了必说不可的话之外她都没再开过口。而北辰寒心里的怯意也是越来越浓。洛染不说话,他也不敢再去挑起她的情绪,只能暗暗的盯紧她,防止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在医院一共住了十天北辰寒才将洛染带回了家。在妇科专家的提醒之下,回到家的洛染也没有被允许下床活动,而是依旧卧床休养。她好像很顺从,北辰寒对她说什么,对佣人吩咐什么她都只听不吭声。北辰寒心里焦急,又拿她没办法,也只能随她去。这样一过又是十天。叶子辰带了医生过来替她检查了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告诉北辰寒她的恢复情况不错,可以适当的下床活动了。北辰寒想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洛染心里有多深重的怨气,也该散了一些。再过几天他再好好解释,好好劝劝,或者干脆等她身体好透了带她出去散散心也许他们之间的结就能解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洛染心里,这个结是她和许佩如之间的,并不是和他之间的。这一天,北辰寒刚刚离开家门。洛染便穿了衣服从床上起来了。二十多天没有照过镜子,此时一看才知道自己消瘦成了什么样。就算是怀孕之前的那些衣服,穿到身上也仿佛大了一圈,松松垮垮,迎风微荡。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她才转身下楼。正在客厅忙碌的佣人见了她慌忙迎了上来。“少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庄园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可他们都知道洛染流产了,也都得了北辰寒的严令,要求他们照顾好这位少夫人。所以此时一见洛染下楼,佣人心里就很紧张。在她看来,流产跟生孩子差不多,至少要躺够一个月的。“少夫人,您还是上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了。”
见洛染不理她,她又说了一句。洛染这才看看她,“我没什么事就是出去走走。”
“啊?”
佣人一惊,疾走过来,忙道:“那怎么行?现在这天气凉了,您刚刚小产怎么可以出去?”
佣人是好心,洛染却被小产二个字刺了一下。心尖硬生生的疼了一下。“我没事。医生说已经可以活动了。对了,我马上要出门,你记住北辰寒要是打电话来就说我在睡觉。另外,不许告诉他。”
“……”佣人直接呆的说不出话来。洛染将脸一沉,“你们也叫我一声少夫人。我希望在你们面前我还有这点权威。”
佣人极少见她这么肃然冷凝的样子,一时间竟不敢说话。洛染扫了她一眼,便直接往外走,佣人看着她出门,心里干着急又不敢拦,更不敢真去通风报信。出了门,洛染将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给司机和保镖。这些人的反应跟里面的佣人差不多。就这样十分钟后,她的车出了帝国庄园。开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她在北辰家下了车。一下来,寒风便侵入了衣领间,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才往里面走。有了上次北辰寒回家来制造的那一幕,现在北辰家的人从管家到开门的人都对洛染毕恭毕敬。因为他们都知道,就算少主不在这里,可这里也变了,女主人不在是北辰老夫人而是这位看上去不比枝头那枚树叶丰润多少的少夫人了。见到许佩如的时候,她正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再骂蓝宝,甚至,当蓝宝呜呜的蹭过来的时候她还一脚踢开了它。人在烦躁透顶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了。即便是昔日的心头宝,现在也只是一脚就能踢开的讨厌鬼。当然,更让许佩如讨厌的是洛染。所以当她看见洛染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家里的佣人全都对她鞠九十度躬的时候,那种烦躁就达到了顶端。“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许佩如面色阴的像鬼,仿佛是为了抓住什么可以随手就丢过去砸死洛染的武器,她将又蹭过来的蓝宝抓了起来抱在了怀中。洛染冷冷的看着她,缓缓走过去,站在她的对面。“没错。我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看你如何从一个尊贵非凡豪门贵妇变成了阶下囚。”
这些天里她已经从北辰寒那里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了他对许佩如和梁玉清,许霆的处置。所以她才会说出阶下囚这样的字眼。这个字眼对许佩如来说就是十分的贴切。许佩如的老脸瞬间涨红,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了恨不能燃烧一切的怒火。“你嘲笑我?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洛染,别看你现在得意,可你别忘了,论辈分我是你奶奶,你和北辰寒就这么对我,不怕遭报应吗?”
那日北辰寒说要软禁她,她心惊归心惊,可却没有真的很在意,她以为北辰寒只是说说,吓唬她而已。可这二十天的经历告诉她,她又低估了她那个孙子的决心。每次她要出去的时候,佣人保镖就将她一拦,根本不许她出门半步。就算她要打个电话,也有人会立即过来她身边,听着她说什么。这种日子说白了就是坐牢,只不过她的牢房华丽一点。囚笼里的日子最能磨掉一个人的尖角。被这么折磨了二十天,现在的北辰老夫人说出的话狠归狠,却没了先前那份理直气壮。一句狠话,喊出口却是轻飘飘的语气。叫人丝毫没有怯意。洛染冷冷一笑,“报应这个词我送给你更合适。你是寒的奶奶,当然也是孩子的太奶奶。下手害死自己的重孙,我倒想问问你,你就不怕遭报应了吗?”
她往前跨了一步,身形笔直,眸光冷寒的盯着许佩如。没等许佩如说什么,她又冷哼一声,“我问错了,你应该是不怕遭什么报应的。像你这种人根本没什么可畏惧的,怕什么报应?不过不管你怕不怕,每个人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了一下,苍白的唇微微扬起,勾出一抹如冰的笑意,“你是长辈,寒和我都没办法对你怎么样。但是,有生之年你再也离开不了这个院子。这种滋味……是叫等死吧?”
不是她恶毒,她心上的毒都是被这个北辰老夫人浇灌的。现在的她,恨不能看着这个人死在她面前。惜命的北辰老夫人最忌讳人家在她面前提死这个字眼。尤其是‘等死’,这就不是一个结果了,而是一个过程。一个漫长,残忍,让人崩溃的过程。“贱丫头,你给我闭嘴。”
她凄厉的大吼一声,怀中那只蓝宝被她一下,也跟着喵呜一声嚎叫起来。紧接着,她便猛然一抬手将蓝宝扔向了洛染,“抓她,狠狠的抓她,抓死这个贱丫头。”
女巫一样的咀咒着洛染。她狰狞的笑起来。可是,蓝宝没能完成她的使命,因为就在被扔出去的那一瞬间,一直贴身跟在洛染身边的保镖便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这只可怜的猫给掐住,然后狠狠的掼在了地上。“老夫人,你现在最好对少夫人客气一点。不然让少主知道了,恐怕又会对你发脾气。”
保镖冷冷提醒。许佩如瞪大了眼睛盯了他好一阵,“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连个保镖现在都能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了,这让她真真正正的尝到了什么叫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保镖冷哼一声,洛染接着开口:“他没什么不敢的。因为在寒的眼中,你现在的分量还不如他。他们是他的下属,可以帮他处理事情。而你,只是一个害死他孩子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