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重重铁门,一层比一层黑暗,到了后面,几乎见不到亮光,分辨不清周围的环境。看管的人早已熟悉这里的情况,都是遮着眼睛进来。走道很长,黑暗的长廊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专门驱赶腐生物。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前面的那个人还提着一个篮子,里面发出难闻的怪味。这种环境,有点像潮湿的山洞,地上都长满了菌。哐当一声,最后一道铁门被打开,前面的人随手将篮子扔了过去。里面阴暗潮湿,只有一团黑影,感受不到人的气息。“你的饭,快点吃。”
他吆喝着,对着前面的一团黑影踢了一脚。只听见一阵闷哼,原来那是一个人,这个像囚牢的地方,暗无天日,关着一个人,听声音是男的。在这种分不清日子的铁笼里,就算不被虐待,不被打不饿,也会发疯。人一旦失去了对外界事物的感知,神经就开始一点点错乱。这种酷刑,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他就是这样心狠手辣,这种狠毒的折磨,将人逼到绝境。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使这样的手段。在这样暗无天日、不知道何年何月的环境里,彷徨无助,感受不到生的希望,一点一点错乱,一步步走向失常。这里的空气一直沉着某种奇怪的味道,也许传说中的地狱,就是这个样子。他没有动弹,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在这样密闭的环境里,安静得让人发慌,甚至呼吸困难。过道里一个味道,到了房间内又是另外一个味道,混杂着饭馊的味道,简直令人难以忍受。那个人又踢了他一脚,“还不给我吃。”
这里看管的人,大多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牢狱犯,要多冷血就有多冷血。这个世上,折磨人最高明的手段,不是让人死,而是让人绝望。上头已经吩咐下来,一定要让他活着,连看管这里的人都已经忘记他被关进来多久了。记得的时候就来给他送饭,不记得的时候就让他饿着。房间里长了很多草,反正也饿不死。跟在看管的后面的人原本一动不动,后来绕着那个囚犯走了一圈,他只是想进来看看囚犯现在的状况。“你意志够强的,别人关上几个月就疯了,你居然撑得住。”
那个人一直不说话,从打开铁门的那会儿,他就知道进来的人不止一个。看不见的世界,外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听得十分清楚。他知道,落在他们手里,已经是死路一条,他已经没有打算活着走出这个地方。无论来的人是谁,他都无所谓。只是大仇未报,这样死去也死不瞑目,因此他仔细辨听外面的人走动的声音,记住他们拿饭的时间,默默推算自己被关进来的时间。每到夏季,他由于汗腺阻塞不通,他的后背总会起疹子,一到秋天就好了。进来之后,他长了两次疹子。以前到了夏天他一直很烦恼这些疹子,现在他倒要感谢他们。里面尽管很潮湿,但还是会长。“不用管他,没死就好。”
他们出去了,把篮子也拿了出去,随即锁上了铁门。门打开关上的瞬间,透着一丝幽暗的光。每天,那幽暗的光芒就好像是希望。刚刚那个声音,他死也不会忘记。那么多年,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坏事做尽。出了那房子,他跳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车。车子走了四个小时,从一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又到了曼陀罗花盛开的日子,墓园里只有这个地方,才种着曼陀罗。他走进墓园,远远地站定,看着远处的那个人。今天是恒少生母的忌辰,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早早地来到这里,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任何人都打扰不得。西装笔挺,穿戴整齐,还戴着一副黑色皮质手套,只是那手套染上了一层灰。等了一个多小时,恒少终于下来,脸上带着一股寒意。“事情办得怎么样?”
“都妥了。至于安若灵,还……”“原定计划不变。”
从他脸上看到的,只有冷漠。“恒少。”
陈少泽顿了顿,“辰少可能已经知道您回来了,昨天我的行踪暴露了。”
严梓恒一直在前面快步走,这时听到陈少泽的话,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他这次回国躲过了众人的眼线,没有人知道。他总是行踪不定,没有人能看透他,就连从小就跟着他的陈少泽,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