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水泊山。 淅淅沥沥的雨夜,山下小镇,一间清冷的客栈。 李无奇正在巨人蛊中修练,忽然听到外界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于是他从巨人蛊中抽身,回到客房的床上,盘腿而坐,才沉声问道:“谁?”
“李大哥!我是石头!”
门外传来小屁孩儿李石头的声音。 李无奇道:“干什么?”
“明日便是水泊门的入门考核了。”
“所以?”
“那个……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先教我个一招半式的,也好让我多几分把握呀!”
“没有一步登天的武道。”
“那么……”李石头沉思片刻,“你有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可以借我用用的?”
“没有。”
李无奇的回答十分坚决。 “哦。”
李石头失望道,“那好吧……李大哥,你早点休息。”
“嗯。”
李石头走后,李无奇又回到了巨人蛊中。 此时,空中那团燃烧的灵气火球已经逐渐熄灭,仅剩一点温存的余光。 当余光消散,巨人蛊将重回暗无天日的状态。 将巨人蛊空间打造成一个小世界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李无奇在其中修炼了几个时辰,估摸着外面天色亮了,他才离开。 外界,雨已经停了。 水泊门招考在即。 兴冲冲的李石头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两银子,用四十文钱买了件麻布外衫,三十文买了粗布裤子,二十文买了一双黑色布鞋。 一两银子就这样花去了九成。 他去河里洗了澡,换了新买的衣服,使得人看起来干净许多。 而后,他拿着仅剩的十文钱,点了两碗清汤素面,自己一碗,李无奇一碗。 吸溜吸溜时,李无奇问他:“你哪儿来的这么一笔巨款?”
“存了三年呢!毕竟是去求道,可要拾掇干净些。”
李石头将面汤也喝得精光。 吃过面,李石头在前面引路,将李无奇带到了他引以为傲的水泊门。 水泊山上有一座建筑,青石砖、红木梁、黑瓦片,并无什么恢弘的气势,更像是民房,只是修得宽敞一些,好几间房连成一片。 这里便是李石头口中的大宗门。 不得不说,十分寒酸,还远远不如龟仙门、万灵寺等青州末流仙门来得大气磅礴。 好在李无奇本就未对它寄予多大的期望,毕竟宗主也不过道化境界。 但,来参加入门考核的人还挺多的,足有四五百人,小的不过十一二岁,大的四五十岁的也有。 来到大门处,有几位衣着朴素的少年负手而立。 一人道:“此次招收弟子,年龄只在十岁至二十五岁,不在此列者,请自行下山。”
“太好了!我才二十四!”
“啊?怎么不早说,我大老远从徐州跑过来……” “我今年二十六,能不能开开恩啊……” 有人垂头丧气地下山了。 有人混杂在人群中,打算再试一试。 看着乱哄哄的人群,一位少年高声喝道:“安静!排列成五队!胆敢喧哗者,逐下山去!”
很快,人们将队伍排好。 李石头激动得小脸通红,他兴冲冲地为身后的李无奇介绍道:“这是要检查根骨了。”
水泊门五位弟子守在门口,每人负责一队,对每一个考生看一看摸一摸捏一捏,合格的就可以进门,不合格的就赶下山去。 虽然李无奇也不知合格的标准是什么。 “你这……”一支队伍的前端,一名弟子看着眼前一位满面风霜的大叔,一脸无语道,“说是二十五岁,也太夸张了吧……” “小兄弟,帮帮忙嘛!”
这位大叔一边挤眉弄眼,一边从袖口中摸出一锭闪亮的银元宝。 那弟子见四下无人,迅速将元宝收下,而后又故意板着脸,对大叔道:“小兄弟,你这是阳气不足的表现,可来我春香宫学习一些采阴补阳的功法。”
“多谢师兄!”
大叔喜滋滋地进了门去。 很快轮到了李石头。 他胆战心惊地上前一步,那水泊门弟子认认真真地将他看了几眼,而后拍了拍他的天灵盖儿,又看了看他的手心。 李石头任人摆弄着,不时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那弟子终于收了手。 李石头屏住了呼吸。 “下山去。”
轰! 李石头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师兄!能不能再仔细看看?我、我天生神力的!”
他不肯挪动脚步,站在那弟子面前苦苦哀求。 “天生神力……”那弟子轻蔑地笑了一声,“给我看看?”
“好!”
李石头于是沉着运功,双掌推向那人。 可那人乃是武者高手,岂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儿能撼动的? 那人笑了笑:“小子,下山去吧!你根骨挺差的,不是修行武道的料。”
“师兄!给我一个机会吧,也许……” 那人顿时不悦道:“快走!后面还有人呢!别耽误我时间!”
李石头顿时慌了,求助似的看了李无奇一眼。 李无奇轻轻一叹,便从小葫芦里拿出一百两银票,正打算交给李石头。 却听得李石头大声叫道:“我可是李无奇的小弟!你们听说过李无奇吗?!”
“李无奇?!”
那弟子脸色顿时一变,“你与李无奇有何关系?”
石头道:“李无奇是我大……哥……” 李无奇上前一步,一把将石头拉向身后,再将银票交到了那水泊门弟子的手中,笑道:“兄台,让这小子进去吧。”
那水泊门的弟子看见了这张一百两的银票,目光变得炽热。 可他收了银票,又深深看了李石头一眼,问道:“刚才这小子说什么?他与李无奇是什么关系?”
李无奇道:“没什么关系,小家伙胡言乱语罢了。”
那人迟疑片刻,却道:“你俩在这里等着,我去请示长老。”
说着,匆匆进了门去。 门前,李石头从李无奇身后挤出来,好奇道:“李大哥!李无奇的名号这么好用,你咋不让我说啊?你瞧见没有,李无奇的名字一说出来,那人脸都吓白了!”
李无奇道:“我说过,不可再冒用这个名字,除非你不怕死。”
李石头吓了一跳:“大哥,我再也不乱说话了,不要杀我……” 李无奇目光一冷:“李无奇有许多仇家,你敢自称他的小弟,也不怕有人向你寻仇么?!”
“这……我……” 不多时,那弟子引着一位长老出来了。 那弟子一指李石头:“长老!就是那个小子!他自称是李无奇的小弟!”
那长老冷眼一扫:“小弟?”
几个弟子上前,将李石头和李无奇围在中间。 长老冷声道:“你是李无奇的人?”
李石头咽了一口唾沫:“那个……你是不是李无奇的仇家?”
长老冷冷一笑,而后道:“鸿雀书院,风阁,师公振。”
李石头紧张道:“啊?是鸿雀书院的?那应该是仇家了……啊!不是不是,长老,我不是李无奇的小弟,我压根就不认识李无奇……” 师公振长老道:“李无奇乃大逆不道的妖人!你胆敢借妖人之威,在我水泊门虚张声势,分明是不将我师公振放在眼里!来呀!”
几名弟子齐声道:“在!”
“将这小子废了!丢下山去!我看日后还有谁敢在水泊门提李无奇的名字!”
“是!”
几双大手即刻擒住李石头。 “哇啊啊啊!”
李石头大叫,“李大哥救我呀!我再也不敢乱说话啦!”
几名弟子冷笑着:“小子放心,以后你就说不了话了。”
“哇啊啊啊——” “且慢。”
李无奇站出一步。 那几人停下动作,水泊门长老师公振也看向李无奇,眉头一皱:“你也是李无奇的人?”
李无奇淡定道:“这就要把人废了?太狠了点吧?”
师公振义正言辞道:“李无奇乃危害九州之妖人!而这些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敢借用妖人名号,企图在九州获得便利,如此歪风邪气,必须以雷霆手段制止!”
李无奇忍不住笑了笑:“危害九州?除了鸿雀书院,我可没听说过他还危害了谁。”
“鸿雀书院乃九州文道之根基!他企图挑战鸿雀,那就是挑战整个文道!”
“只怕小小一个鸿雀,还不够格代表文道。”
李无奇冷笑一声。 “嘶!”
长老师公振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又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是何人?”
李无奇淡然道:“李无奇。”
“啊?!”
听得这个名字,水泊门几人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响亮了。 片刻后,师公振镇定下来,道:“不对!传说中李无奇身背双刀,手执大旗……” 李无奇似笑非笑:“你且当我是假的,也无所谓。”
师公振沉默不语。 雍州李无奇,乃一位俊秀少年,一袭白衣,身背双刀,骑一匹枣红骏马,执一面“替天伐圣”的大旗。 眼前这位少年,的确是白衣胜雪,面如冠玉…… 李石头在一旁叫道:“大旗我们放在山下了!”
师公振思索片刻,又道:“你若真是李无奇,又怎会来这里?”
李无奇淡定道:“我说过,你且当我是假的,没有关系。”
而后场上再度陷入了沉默。 李石头冲押解着自己的几人道:“放开我!有种你们现在就废了我!要么就赶紧放开我!”
一名弟子被他搅得心烦,便骂道:“你这臭小子!老子就先废了你!”
李石头当即惨叫起来:“李无奇!救我!”
“住手!”
师公振脸色一沉。 他看着处变不惊的李无奇,又看了看一旁耀武扬威的李石头,一时间心里真有些没底,于是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石头骄傲道:“我来看看你水泊门有没有资格收我为徒!”
一弟子向师公振道:“这小子根骨极差,还非要进我水泊门……” 师公振闻言,冷笑道:“原来如此!既然你是李无奇,而你是李无奇的人,如此大人物,又怎会看得上我小小一个水泊门?我看你二人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虚!来呀!两个都给我抓起来!”
“是!”
几人向李无奇迈出一步。 李无奇依旧不为所动,只将目光投向师公振,淡定道:“文道乾坤的小角色,还不值得我出手,最好将水泊掌门叫出来。”
李石头在一旁适时补充道:“我大哥乃是仙境高人!连水泊掌门也不是我大哥的对手!”
李无奇看了他一眼:“不用你多嘴,吵死了。”
“是!大哥!”
师公振思索片刻:“你二人且在这里候着!”
而后,他转身进了宗门。 他在后院深处寻到了水泊掌门,向他说明了情况。 闻言,水泊掌门亦是一惊:“李无奇?!”
师公振愁眉不展:“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水泊门万万招惹不起;若是假的,就这么放过了他们,万一传到别人口中,当真要令我水泊门颜面扫地!”
“糊涂!”
掌门拍案而起,“这时候还讲什么颜面?万一是真的,一位仙人,我水泊门可经不住他一刀!哪怕是假的,被人笑话了也就笑话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公振欲言又止:“话虽如此,可我毕竟出自鸿雀,若是对李无奇那妖人太过于忌惮,只怕会……” “唉!”
掌门不耐烦道,“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切记着,为了活命,怎么都不丢人!”
师公振道:“既然这样,我且将他们打发走了便是了。”
“慢着!”
掌门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是我亲自出面吧……” …… 李无奇与李石头在外面等了有些时候,李石头反而不耐烦了:“怎么还不出来?该不是被我大哥的名号吓傻了,不敢出来了吧?”
那几个弟子道:“你小子不要瞎叫了,万一这一位不是真的李无奇,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很惨的。”
这样一说,那李石头顿时闭了嘴。 虽然李大哥假装李无奇是要比自己更像真的一点,但假的毕竟是假的,万一等会儿来个懂行的,揭穿了他,自己不就彻底完犊子了么? “李少侠,久仰久仰。”
这时,水泊门掌门大步走了出来,向李无奇行礼道。 “老夫陆秦温,水泊门掌门,见过李少侠。”
几位弟子顿时懵了:“这还真是李无奇呀……” 于是急忙放开李石头,替他将衣冠整理齐整。 李石头神气起来,愈发趾高气扬。 李无奇也有些许迟疑,但他确定,这老头子不应该认得自己——之所以如此表现,大概是因为他天生极为谨慎的性格。 陆秦温恭恭敬敬道:“不知李少侠来此,有何贵干?”
李无奇道:“带我家小弟出来见见世面。”
他拍了拍李石头,李石头高傲地仰起头来。 “只是……”李无奇目光阴沉了下去,“这位长老,貌似对李某有些意见,一听我的名字,便不由分说要将这位小兄弟废了……此举,实在是令李某寒心。”
陆秦温呵呵一笑:“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还望李少侠大人有大量。”
李无奇道:“你就说此事怎么解决吧。”
陆秦温道:“李少侠是如何打算的呢?”
李石头在一旁道:“必须要让我加入水泊门才行!”
陆秦温呵呵笑道:“既是李少侠的人,想入我水泊门,乃我水泊门的荣幸……” 李无奇却道:“罢了,这小子根骨不行,莫要让掌门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
陆秦温道,“其实这位小兄弟的根骨乃是上佳,只要入水泊门下,由老夫亲自教导,保证他三年之内,步入武道,三十年内,步入武道大宗师!”
“真的么?”
李石头双目放光,“我也有成为大宗师的一天么……” “自然是真的……” 可李无奇却道:“没出息。陆掌门,我小弟的事,便不劳你们费心了,今日之事,要我作罢,只有一个要求。”
陆秦温和师公振对视一眼,齐声道:“什么要求?”
李无奇道:“拿一件法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