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下,他也没听见外面动静,萦绕在耳边的是喋喋不休的“暗子,暗子,请你来”。 金田胜心情正佳,难得地没有第一时间发怒,心想磁带机太吵了他们才没听见,于是转身去打开了第一个隔间,拎出来里面放着的磁带机。 按下“off”按钮。 “暗子,暗子,请你来。”
怎么回事?金田胜看向那个“on”按钮,明明已经弹起来了…… 他又按了一下“off”。 “暗子,暗子,请你来。”
“暗子,暗子,请你来。”
“暗子,暗子,请你来。”
怎么停不下来了,坏掉了? 金田胜这样想着,提着这磁带机准备捶门让两个跟班开门——这东西挺贵的,还是要拿去修才行。 但就在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旁边的小便池时,却发现整整一排三个的小便池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在流淌着水,本该是透明的水流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张面孔,三张一模一样的怪脸正幽幽地看着他。 偏偏这时手里的磁带机又响了起来: “暗子,暗子,请你来。”
金田胜心里一颤。 “什么鬼东西,今天哪个班值日的,厕所都没洗干净……”他恨恨骂了一句,迈步走向了厕所门口。 靠着厕所门背坐着的立野广终于清醒过来了,抬起头来,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有着血迹,“快跑,金田……” 似乎是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立野广忍不住吸了半口凉气,便急切地再次开口道:“我跟着不知火老师去除灵了几次,所以很清楚,这是灵异现象……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见他开口,金田胜习惯性地反驳道:“胆小鬼,怎么可能有什么灵异现象,那都是……” 话音未落,就在他眼前的门背上,一张污迹组成的人脸浮现出来,眼睛鼻子嘴巴清晰可见,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直勾勾盯住了他—— “暗子,暗子,请你来。”
它说。 一瞬间,金田胜只觉得头皮一炸,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仿佛周围陡然间冷了下来一般,周身寒毛直竖。 立野广看不见这个,仍旧在焦急地劝说着,但金田胜半个字也听不见了,猛一咬牙:“假的!”
直接就是一拳打在了那张脸上! “咚!”
拳头上传来股湿漉漉凉飕飕的触感,而那张脸分毫无损,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暗子,暗子,请你来。”
金田胜又捶了两拳,嘴里恼怒大喊:“成实!修二!你们两个死到哪里去了!快来给我开门!”
但是外面毫无动静。 “暗子,暗子,请你来。”
又是一声响起,而随着这声音,又一张脸从旁边的墙面上浮现出来,双眼紧紧盯着他不放。 金田胜听得心里发慌,也顾不得什么了,举起手里的磁带机往地上就是一摔,试图让它停下来。 但一张又一张的鬼脸从墙上、从天花板、从地上冒了出来,整间厕所里齐声回荡着同一句话: “暗子,暗子,请你来。”
立野广已经缓过来了,他见金田胜叫不开门,便伸手去拉门把手,一边使劲一边大声问道:“你到底让他们两个在外面做了什么!”
“只是用扫帚杆卡住门把而已!”
金田胜惊慌大喊,抬起脚正准备去跺地上的磁带机,忽然看到刚刚被他打开了的第一个隔间中,地上镶嵌着的蹲便器里,一只湿漉漉的手冒了出来,在蹲便器边缘一扒,一颗人头从底下升起,一对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 “啊!”
“金田你快来帮忙一起……”立野广说到一半,就被金田胜一声惊叫打断了,他连忙扭头望去,便看见金田胜连滚带爬跑向了窗户。 立野广很快意识到金田胜要做什么了,马上扭身一个箭步赶上去:“你疯了金田胜!这里是三楼!”
金田胜拉开窗,立野广已经赶了上来,扯住金田胜的胳膊,却被金田胜甩了一下: “不要多事,旁边就是游泳池,就算跳下去也死不了……” ——只见下方的游泳池里一张巨大的鬼脸正盯着他,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暗子,暗子,请你来。”
“呜哇哇哇哇哇——!”
金田胜被吓得手脚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就往外掉了出去! “救命啊——!”
紧急关头,立野广扑了上来,一把拉住了金田胜的脚:“金田!”
“咔啦”一下,立野广一手攥住金田胜的裤腿,另一只手紧紧挽住了窗户,总算是稳住了局面,没让金田胜直接跌下去摔成一个真正的死胖子。 童守小学的游泳池并不是紧挨着游泳池的,互相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用力起跳的话或许还能跳进游泳池去,但如果就这么直接摔下去,那是妥妥的死定了。 金田胜呜哇乱叫了一通,发现自己好端端地倒吊着,感觉上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扯住自己的裤腿,吊住了自己。 他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松开了掉下去。因为体型的缘故,他平日里穿的就是有能扣起来的腰带的长裤——因为穿短裤太难看了、松紧带则常有松动之嫌——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是恰好救了他一命。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好像不对劲,上方整齐划一的幽灵叫声里似乎有点别的声音,忍不住试探说道: “立野广?是你?”
立野广紧咬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废话,当然是我了!”
金田胜从他声音里听出来苦苦坚持的意味,他是知道自己体重的,下意识便要犟嘴:“蠢材,你逞什么强?你也会一起掉下去的!”
立野广扯了这么一阵已经快到极限了,满脑子都是“绝不能放手”的念头,直接回道:“大家好歹同学一场,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摔死在我面前啊——!”
金田胜愣住了。 他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本想说点什么嘲讽一下立野广的,但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呃啊——!”
立野广感觉双手都快要没知觉了,挽住窗台的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松开:“要坚持不住了——” 金田胜回过神来,心里忽然一片坦然,平静了下来。 这就是临死前的走马灯吗……